十二点以后，灵魂才独自苏醒

临睡前看到新世相的推送，《人生苦短，越睡越晚》，不禁莞尔。

晚睡有个同义词叫“不舍”，舍不得一天的结束。

人们钟爱深夜是有原因的。它安静，你得以听到白天无法听到的声音。其它人都已睡下，你可以保证自己不受打扰。这是一段完全的属于你自己的时间，即便是坐在沙发上发呆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陈旧的老式落地钟，钟摆声一下又一下，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存在。

在这种安静中，灵魂会逐渐苏醒。就像被阳光唤醒的植物一般。

以前喜欢深夜喝茶，即使过浓的茶总是让我陷入失眠的混沌中。有时便在那一片混沌中突然生出一种前未有过的想法，就此做了重大的决定，然后醒来后便毫不犹豫去做。我竟是未曾怀疑半梦半醒时候自己的神智是否清醒。

也许是迷糊又清醒，对于一个信奉直觉的人，理智不起作用的时刻便是我最清醒的时刻。在深夜睡意朦胧时内心的声音，像一个平日里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小人终于趁着夜深人静时开口了。

我有什么理由不听呢。

深夜里可以肆无忌惮地难过，反正窗帘一拉灯光一闭，你与这世界的联系便微乎其微。黑夜包容万物，容得下你没什么新意的悲喜，和荒诞不经的想象。

特别特别迷恋的歌，张国荣和科恩的歌，即便一天累到瘫痪，困到睁不开眼，躺在床上仍会习惯性地戴上耳机。然后在全然的黑暗里，任自己漂浮在一片温柔的海水中。

那是一种对美好的贪婪，也是一种自我的确认。一天里，只有这最后睡前的一段时间，不在24小时之内。别人或自己都无法规定你必须做些什么，如何处置这段时间，是完完全全的自由。

三个月前刚刚搬来三楼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的失眠，每晚在床上翻滚到凌晨两三点，在脑海里从盘古开天辟地想到AI统治世界，从在牵牛花里滑滑梯的小人，想到卡尔维诺在银河里拿星星打弹球。更多的时候，我无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于是会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回忆翻涌而来，争先恐后。

在极困倦的时候清醒着，时间显得那么漫长，理智的我瑟瑟缩在某个角落，看着这些拥挤吵闹、彼此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翻滚。有时意识慢慢变沉重，却突然被某个记忆中的片段击中而猝然清醒。疼痛使人清醒。继而生出一种强烈地想要自我拯救的意识，乞求这黑暗的力量再大些，把这些令人无奈的喧嚣全部湮没。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四月份，发生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令我一度十分崩溃。在情绪跌入谷底之后，我反倒终于能够安然入睡。之前长达一个月的失眠，仿佛只是一种噩运来临的征兆，或者说，终于现实中发生了一件更坏的事情，终止了我这种潜意识的自我折磨。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失眠的时候拼命盼着睡， 现在12点准时开始困，又总是不愿去睡。可能区别在于，你是主动还是被动，对局面是否拥有把控权。

奇怪还在于，早起我不会觉得自己赚了，一定要晚睡，才有种偷到时间的窃喜。

人们有句口头禅叫“从明天起”，好像今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睡一觉过来便可以抛弃以往的懒惰，在晨光普照大地时成为一个新的人。

可我还是个旧人，昨日的我与今日的我无一分不同，一日日晚睡，一日日窃喜。

“人生苦短，越睡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