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
世上本无一见钟情,有的只是前世一段缘罢了。
壹
宋婉兮同容与的初遇就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对此他们一个记忆犹新,一个毫无印象。
那日宋婉兮从府中偷溜出来,从小跟随父亲在军中长大的她,只觉得京都中处处都是新鲜热闹。
蓦的,她于人群中隔着重重人影一眼就看到容与,就这一眼,宋婉兮便觉得京都万般繁华热闹都比不过眼前这人。
随后她干了一件不那么磊落的事情,宋婉兮悄摸跟在容与的身后,一路尾随,看见他进了源氏戏班的门。
宋婉兮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而后转身离开了。
一个月后宋将军府上的老夫人办寿宴,请了源氏戏班来唱戏,台上唱着西厢。
宋婉兮坐在台下,只觉得台上的容与好看的紧。
容与下台后,宋婉兮便寻了个由头去后台堵他。不仅如此,还以身份压人,非要容与陪着她去花园散步。
原本容与是不肯的,是戏班老板看宋婉兮这大小姐的性子,怕拂了她的意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对着容与半是规劝半是命令的给推出来了。
花园小路上,容与恭恭敬敬的落后半步,跟在宋婉兮的身后。宋婉兮有些忐忑有些开心,把脑子里能想到好玩的不好玩的全都和容与说了一遍。
说得最多的还对她来说新奇的京中事儿,聚福楼的点心,街边的小吃宋婉兮都喜欢的不得了。只是这些对于长于京都的容与来说,着实算不得新鲜。
容与没有显露出半分的不耐,脸上一直挂着客气疏离的笑,时不时应一句:“大小姐说的是。”
说了好一会儿,宋婉兮终于看出来容与的冷漠了,有些尴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说的这些呀?”
容与微微低头拱手恭敬道:“容与不敢。”说完就闭口不语了。
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喜欢就说喜欢,说个‘不敢’是什么意思。
宋婉兮吃不准容与的意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余光瞥到了西府海棠开得正好,就上前折了一枝下来。
于是乎,一枝姿态极妍的海棠被递到了容与的面前,容与诧异的抬头对上宋婉兮含笑却没有丝毫轻视的眼眸,没有来感到一阵慌乱。
容与后退一步:“大小姐这于理不合。”
“这有什么于理不合的,这西府海棠开得这么好看,你也不喜欢吗?”
“我…我……”
宋婉兮一副‘你说 不喜欢,我就要生气’的模样。容与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来到底喜欢不喜欢。
这时候,一个丫鬟寻来了,说是前厅老爷见小姐久去不归,派遣她来寻一寻。
宋婉兮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逛得时间太长了,祖母父亲肯定都等着她呢。
也不等容与说话了,就将海棠花往容与手中一塞:“我就当你喜欢了。”
而后,便跟着丫鬟回了前厅。
西府海棠整体呈极淡的粉色,只有尖端的那一点红。像了谁的心头血滴落在了上面。
容与心想:“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说喜欢。”
贰
寿宴结束后,容与就跟着戏班一道回去了。而从那以后,宋婉兮隔三差五的就往源氏戏班跑。正儿八经的买票从大门进去。
源氏戏班在京都中有些名气。容与是里面的台柱子。有他出场的时候,这票就不大好买。还是戏班的班主懂得左右逢源那一套,加之每次宋婉兮都是早早就来买票了。好一段时间下来,宋婉兮竟是一场容与的戏也没有落下。
班主和宋婉兮对此倒是都挺开心的的,就是因为就是容与对此有些苦恼。因为每次他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宋婉兮就要后面来和他探讨一番戏曲,其实也就是宋婉兮想和容与说说话而已。
这天,容与唱完戏从台上下来后,正卸着脸上的厚重脂粉。又从镜子中看到了笑眯眯捧着一捧海棠花走进来的宋婉兮。
“上次我带来的海棠应该都枯了吧!我又给你带了一束来。”宋婉兮说着就兀自把海棠插了一旁的花瓶里。
容与突然觉得他们现在好像戏文里被唱烂的贵公子迷上了戏子,公子时常给戏子带来些小玩意儿,两人情感纠葛不断。最终,贵公子迫于家族压力,另娶高门女子,戏子凄惨一生。想着想着容与居然轻笑了一声。
一下瞬,容与就看见宋婉兮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还一脸‘不得了’的笑容。
“容与,你居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容与被她惊的往后退了一步,腰部撞到了桌角,痛的闷哼一声。
宋婉兮见玩过了头,连忙后退一步,对着容与歉意一笑:“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容与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好在脸上脂粉未去,才没让宋婉兮看出异样来。
容与看见宋婉兮带来的那束海棠,眸光微闪:“大小姐可知这样做对你很不好,京中的贵女是不会这般随意送男人花的。”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戏子伶人。容与在心中补了后半句。
宋婉兮却是不甚在意:“我跟那些娇小姐们本就不一样,她们都说我皮肤不如她们白皙,言行举止也粗鲁的很。我自小军中长大,从没拈过绣花针。既与她们不是一路人,何必强行融入到她们之中去。”
说完又神情一萎:“容与你看我在京中都没什么朋友,所以,你以后都在就对我多笑笑好不好?”
许是当时的宋婉兮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委屈了,也许是容与自己早已在这一捧又一捧的海棠花中晕了头。
在宋婉兮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向清醒的容与终是糊涂了一回,竟笑着说:“好。”
容与一笑,宋婉兮就跟着笑。
不觉间,半日光阴就过去了。宋婉兮该回去了,临走之际,宋婉兮对容与说:“我看你时不时就揉一下后腰,可是刚才那一下撞很了,我明日来的时候给你带些活血化瘀的药来,我自己调配的,比寻常医馆里的药要好上不少。”
容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笑着说:“好。”
叁
一个武夫,可能只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一个当了将军的武夫,必定是粗中带细,放能于战场之上运筹帷幄。
宋婉兮戏班子去的多了,她爹宋安咂摸出一丝不对味儿来。派人出去一番打探,胡子差点都被气歪了。
自家女儿居然跟一个戏子拉拉扯扯这么久了,自己居然才发觉!
宋安阴着一张脸截住了刚回来的宋婉兮,宋婉兮看上去眼角眉梢的都含着笑意,宋安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猜到她又去哪儿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丢下一句:“跟我来书房。”随后,拂袖而去。
书房里,宋婉兮刚进去把房门关好,宋安就问道:“你是不是又去源氏戏班了。”
宋婉兮一阵心虚:“嗯……哪儿的戏好看……”
“是戏好看还是人好看?”
宋婉兮被人戳中了心事,脸当即就有些涨红。
“爹…你都知道了。”
“啪!”宋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宋家的荣耀与地位是几代人在战场一刀刀砍出来的,你作为宋家的小姐,可以不嫁高门大户,但必须家世清白,不能与那等下九流的人混在一起。”
“怎么就是下九流了,父亲您以前在军中不也常说什么英雄不问出处吗,怎么现在跟我论起家世出身了?”
“这能一样?”
“怎的就不一样?”
宋婉兮现在的坚持落在宋安眼里那就是死不悔改,他现在真想直接拿刀去劈了那勾了自己女儿的戏子。
但他忍住了,宋安疲惫地摆了摆手:“婉兮,你听爹一句劝,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早些抽身对你们两个都好。”
“有没有结果,要努力过后才知道,况且,若是父亲不横加阻拦,我与他之间又有什么不可跨越的鸿沟呢?若您要说世俗那些言论,女儿不在乎。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放弃自己爱的人呢?”
宋安气结:“你对他用情至此,可他对你也是如此吗?你不在乎,又如何断定他也不在乎?”
宋婉兮哑然,因为她……不确定。
容与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算不上热络,直到近日才好了点儿。
宋安继续道:“他若是对你也是用情至深,能为你豁出一切去,你们的事儿我便不再多加阻拦。”
“父亲此话当真?”宋婉兮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还不是很清楚容与对她的感情到底在那一步,可只要父亲这边松口。他们之间的阻力就小了很多。
宋安叹了一口气,像是因拧不过宋婉兮而选择了顺其自然:“当真,你先回自己的院里吧。”
宋婉兮应声退下了,只余宋安端坐就书房中。
宋安看了看被压在宣纸下露出一角的密信,脑子一阵阵的疼。心想要是没有回京就好了。
京中水深,皇权更迭。官员站队就成了件大事儿。站对了平步青云,站错了一个搞不好就是流放抄斩。
即使不想站队,别人也有的是办法逼着你站队。官场你来我往这么多年,有几个人是干干净净。
就算是自己小小翼翼的不出岔子,可旁支亲戚、下属官员那么多,总有被人捏住把柄的时候。
当三皇子把这些个私收贿赂、强占田地的罪证送过来,又说对自己对宋婉兮仰慕已久的时候,宋安就明白宋家已经身在旋涡了。
老管家推门而入,来到宋安身边:“老爷可劝动小姐了?”
“人一旦有了妄念,劝是劝不动的,须得直接断了这妄念才是……”
肆
宋安找上容与,容与并没有多大意外。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我这次来目的,想必不必多说了吧。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命人帮你?”宋安说着将一个小瓷瓶搁在了容与面前。
容与并未多言,拿起小瓷瓶一饮而尽。“将军放心,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将军府的大小姐永远都是将军府大小姐。”
宋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你倒是个识趣的,我也不是草菅人命之人。只要你在一个月内断了婉兮对你的念想,我自会把解药给你。”
“容与明白。”
宋安走后,容与一人在院里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日宋婉兮来的时候,除了活血化瘀的药,还有一篇《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宋婉兮念完后问道:“你相信世间有一见钟情吗?”
容与在认真思索后,摇了摇头:“世上没有一见钟情,所谓一件钟情不过是世人给见色起意披了个文雅的壳子。”
“不对!你说的不对。”宋婉兮当即反驳。“都说百年才能修得同船渡,今生能够一见钟情,定是前世有段刻骨铭心的缘分。”
饶是宋婉兮从小在军营里混大,比寻常女子豪迈许多,此时也红了脸,小声加了句:“就像我们一样。”
容与笑了起来:“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将军府老夫人的寿宴上吧,那时我在台上唱戏,那时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那次,至于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我现在不告诉你。”
大街上尾随这种事情,说出来太伤脸面了。宋婉兮干得出,却说不出口。
容与怎么也想不出寿宴之前他们什么还见过,想不出头绪也就不去纠结了。
又道:“今日 怎么突然说起《诗经》来了?往日从没听你说起过这些东西。”
宋婉兮心虚了:“就…这个是刚学的?你不明白吗?”
容与胃里一阵翻涌,像是昨夜喝下的毒药在提醒自己此刻应该怎么做。
容与笑了,他轻轻将了宋婉兮揽入怀中:“你的心意我明白,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短暂的惊愕过后,宋婉兮很快反应过来,回抱住容与:“我明白。”
“婉兮,我无父无母的,只有一个交情至深的故人,过几日你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下他,好不好?”
宋婉兮红着脸点了点头:“好!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五日后,宋婉兮一起和容与坐上了拜访故人的马车,一路上,宋婉兮想吃什么,玩什么。容与统统纵容着她,就是对这位故人神神秘秘,任宋婉兮怎么问。容与都不肯多说,说是留个惊喜给她。
直至到了敌方,宋婉兮真的又惊又喜,容与居然带她来了医鬼谷。
“传言医鬼谷的谷主沈叶医毒都是一绝,只是脾气乖戾,你竟与他交情颇深吗?”
“早些年偶然见过几次,没成想聊得十分投机,一来二去竟成了好友。”
伍
医鬼谷的景色十分雅致,谷中一条清澈甘甜的小溪流,里面的鱼也是鲜极了。宋婉兮同容与白日里在溪边垂钓,钓上来的鱼便就地烤了吃,若是有剩的就给沈叶带回去煲汤。
到了晚上容与总是要被沈叶叫过去手谈几局,还不许宋婉兮跟着。宋婉兮心中有一丝丝的不满,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沈叶是出了名的脾气怪,许是对自己还不甚熟悉,过阵子兴许就好了。
就是每次容与从沈叶那里回来都一副疲累至极,被吸了精气的模样。宋婉兮见了心疼的很。
也曾犹犹豫豫地开口劝道:“不然你别再去和沈叶下棋了,至少别每天去了,也别每天都下到那么晚。”
容与知道宋婉兮是心疼他,但还是驳了她的话。
理由是自己和沈叶都是对方为数不多的朋友,沈叶又爱下棋,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连这点事儿都要推诿,况且自己也很喜欢同沈叶下棋。自己睡一觉就好了,让宋婉兮不要担心。
宋婉兮也明白这个理儿,支支吾吾劝了一次就不劝了。只叮嘱容与白日要抽时间小憩一会儿。
他们白日里钓了鱼也不烤了,全拿回来做菜煲汤了,宋婉兮想要容与趁她做饭的空档去休息一会儿,容与却说什么都要帮她一起。
宋婉兮嘴上嫌弃的不行,其实心里是甜到发齁。
两人把饭做好,沈叶就循着香味懒懒散散地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往桌子边一坐。就等着吃饭了。
每次这时候宋婉兮朝沈叶望去,沈叶都冲着宋婉兮夸张一笑。沈叶生的也俊俏,就是皮肤白的很,白到看不出一点儿血色。每次冲着宋婉兮笑,都能给宋婉兮笑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后来,容与不知道从那挖来一根很小的海棠树苗,跟宋婉兮一起种到她住的那个院里了。
容与说这颗树苗就当做他们之间的信物,希望以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尽朝。等开花了就每天都折一枝下来插到屋子里去。
宋婉兮笑他那样会把整个树都给薅秃了。
日子就这么安稳中带着点磕碰的过着,他们真的好似避世幽居的神仙眷侣。没有没有世俗的烦扰,亦不被家世出身所累。
一晃十来日就过去了。
这日,宋婉兮在院子里抬头看月亮,容与看似十分不经意给她递一杯热茶。
“夜里凉,喝些热茶,当心别着凉了。”
宋婉兮接过来抿了一口“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团团圆圆的可真好!”
容与也抬头看月亮,今晚月亮又大又圆:“确实很好看,你快把茶喝了,一会儿就该凉了。”
宋婉兮不疑有他,一阵夜风吹来又确实有点冷了,就将茶水一饮而尽。
容与看着宋婉兮渐渐睡熟,凝视良久,在她额头上落下浅浅一吻。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真搞不明白你图什么,背地里做了这么多,又什么都不让知道,等她醒了,你对她来说可就连场梦都算不上。梦醒了还有留点印象,她可是会忘的彻彻底底。”
容与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他不图什么,在没成为戏班的台柱子前,他只想少挨点打,能吃饱饭。遇见她之后,他只想她干干净净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别沾上什么污点,也别受什么磋磨。
沈叶见容与这副样子,又冷哼一声:“算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只要你记得付报酬就行。”
陆
宋婉兮和容与一同去医鬼谷之前,给家中的理由是外出进香,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宋安得到消息的时候,简直气昏了头,顿时觉得是那容与不知天高地厚的情愿搭上命,也要把自家女儿个拖下水。
连夜抄了家伙,打算先去医鬼谷把二人揪回来,再去源氏戏班也收拾了,以泄心头之愤。
宋安提着刀阴着脸,谁知一开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而容与就静静地立在马车前。
“将军不要动怒,大小姐安然无恙的在马车里,只是现下睡着了。”容与对宋安拱手:“大小姐醒来后便不会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一切,我亦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宋安脸上怒气不减:“你当知道我要的是婉兮对你失望透顶,而不是以这种忘记,她失去的这段记忆,往后会一直对这段空白记忆耿耿于怀。”换言之,她会一直以另一种方式一直记着他。宋安朝着容与的方向走近两步:“你这样做让我很不满意!”
“要杀要剐容与悉听尊便,只是人总有些事情是明知不该,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好得很呐!”宋安一声冷笑。“以后滚远些。”
叮~一个小瓷瓶被宋安扔到了地上,宋安越过容与,从马车上将睡梦中的宋婉兮抱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将军府的大门‘轰’的一声被关严实了,将容与隔绝在外。
容与回到马车中,马车里还残留着宋婉兮的气味。
“咳…咳……”一阵沉闷的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宋安丢给他的药也用不着捡了,因为已经没用了。
他一个从小就在戏班长大的戏子,怎么会和性格乖戾的谷主是好友呢。不过是他求到了沈叶面前,用自己的一切才换来能让人忘却前尘的‘忘忧’,及那十数日住在谷中的光阴。
他给沈叶当了试药的药人,这段时间沈叶已经喂他吃了不少药,很多都是沈叶最新研究出来的。沈叶自己都没有解药,也拿不准吃下去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但是也够了。
他把宋婉兮平安送回了将军府,还和她有了一段那么甜蜜美好的时光。即使宋婉兮不记得了也没关系。
无论记不记得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而且,他会一直记得。
容与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马车上。最后,还是沈叶来给他拎了回去。
沈叶把容与拎回去后,接着拿他试药,他活蹦乱跳的时候就给他下最新研究出来的毒,他中毒了,又不惜一切代价的把他救回。
时间一长,两人反倒真有了几分交情。。
只是这时候,容与的底子已经坏透了,沈叶医术再高也是人,抢不过和阎王爷这个神。
沈叶一边尽力让容与多活一阵子,一边打探宋婉兮的消息说给容与听。
沈叶说宋安那老狐狸算有点良心,站到了三皇子那一队,但还是没忍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把宋婉兮嫁给了一个故友的儿子,两人现在似乎过得还不错。
容与听到这些的时候,先是发愣,后又轻笑;“那就好那就好。”
容与想老天对自己算是不薄了吧!他小时候为了学唱戏挨了很多打,也吃了很多苦。那时候就觉得要是以后要唱出点名头才行,后来,他就成了台柱子。
为了宋婉兮,他把自己变成了药人,也吃了很多苦。所幸,宋婉兮现如今也过得挺好,自己还额外交了沈叶这样一个朋友。
这样已经很好了……若说遗憾……
那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几时,而那时他与宋婉兮一同种的海棠还未开花,他想再看看颗海棠树开花的样子。
容与汤药不断的又过了两年,海棠终于开了第一树花。
容与就坐在树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尾
星霜荏苒,居诸不息。宋灵跟着学校的组织外出写实,到了地方后,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开找到自己满意的位置,而后架起画架。
宋灵独自找了个位置,眼前是氲氤绿色,还能看见远处几点隐于林间的人家。
刚搭好画架,好友林盈盈神神秘秘地跑到她身边,戳了她两下:“婉婉你看,那不是容薄吗?这也太帅了吧!”
宋灵一抬头,就见田间小陌上站着个清隽的少年郎,那少年郎许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看他,也看向宋灵的方向。
只一眼便觉着世间风景万般好,不及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