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铁（十五）
吕瀚哲不喜欢日本。他受不了每个人都认真的鞠躬说“谢谢，抱歉，你好，再见”。但他不得不穿着正式拘谨的西装，笑着游走在各个部门间。
抛开职场上的不舒服，他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要来日本看樱花。片片花瓣连他都觉得心动。每次从花树下经过，他都会想林溪妍在身边就好了。不过他知道林溪妍不会来。保持心里的幻想就好，一旦看到现实，多多少少会有些失望的落差。看似洒脱的她其实很胆小的。
因为刚接手工作，再加上语言不通，吕瀚哲都每天忙得要命。他不觉得苦，有些乐在其中。他总是能极快的转化压力，这种适应能力像是天生的。只是每晚忙完之后，身体累得无法动弹，脑子却意外的活跃，意外的空虚起来。他想和人谈谈，和林溪妍最好。
但每次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他都忍了下去。三点？她在睡觉吧。
吕瀚哲开始寻找附近的小酒馆。不同于日本人的应酬或是泄压。他就是想借酒怀念一下国内的生活。
和林溪妍联系过一次，吕瀚哲想着这周末再聊一次吧。他有件事不知要不要说：他见到孙晓茜了。
当时吕瀚哲没看清楚，隐约觉得是她。没想到她径直走来打招呼。
“吕瀚哲？”听惯了日语，突然听到中文，吕瀚哲觉得有点陌生。
“啊，你？”
“真的是你啊。”
孙晓茜笑起来，和以前一样，在吕瀚哲看来，似乎比以前更温柔，有点像贤良的家庭主妇。
因为吕瀚哲还要上班，孙晓茜建议晚上约在小酒馆。吕瀚哲看不出她什么用心，也就应了下来。
人都会长大吧，那件事似乎对彼此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影响。然而在平静之下，大家都已经偏离原来的轨道。吕瀚哲脑子里闪过一些记忆影子，他没时间回味。
晚上六点左右，吕瀚哲将工作暂时拜托给同事，打算提前走。让女人等太久不符合他一贯的绅士做法，尤其是在晚上。
“没想到遇上你。”孙晓茜给吕瀚哲倒了杯酒。这客套话被她说出来，自然又和谐。
“好久不见。”吕瀚哲的回答很生硬。
“恩。妍妍也在这边吗？”孙晓茜依旧笑，却显示不住尴尬和紧张。
“没。”
“我，我和廖景程在一起。”
“我知道。”吕瀚哲很想从这场对话中脱离出来，很久不见的人除了客套话，本身就没什么聊的，更何况是故意断绝关系的人呢。
“我们要结婚了。”
“我知……恩？”
“下个月结婚。”孙晓茜似乎很满意吕瀚哲的表情，左手抚上右手，吕瀚哲才发现她带了一枚戒指。
“恭喜。”
“想邀请你和妍妍。”
得寸进尺了。吕瀚哲无法想象林溪妍知道这事的反应。会很冷静的拒绝，还是嬉笑着答应。他不知道林溪妍对曾经已经放下了多少。
“你过分了。”吕瀚哲直视孙晓茜的眼睛，他知道孙晓茜不算是有心机，但也不单纯。意外的是，孙晓茜平和的回看他。
“我都放下了。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于年轻时候的人来说，是天大的事。”
“那你知道，我其实喜欢你吗？”孙晓茜脸微微红，吕瀚哲硬把它归为喝多了酒。
“知道。”吕瀚哲说了谎，他以前的注意力都在林溪妍身上，根本没关注过她身边的孙晓茜。
“骗人吧。”孙晓茜端起杯子，遮住脸，“你只注意林溪妍。啊，我喝多了。”
“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叫出租就好。”孙晓茜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留个号码。到时给你请帖。”
看着孙晓茜钻进出租车，扬长而去，吕瀚哲转身进入另一家酒馆。
今晚想喝醉，醉到不省人事最好。
常坐的位子旁边有个男人，用中文讲着电话。吕瀚哲听出家乡方言的味道，这陌生人给他的感觉都比孙晓茜亲切。
吕瀚哲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着酒，思维放空，眼睛无意的落在男人身上。
“程旭宇。”男人讲完电话，转头向吕瀚哲点下头。
“啊，抱歉。”吕瀚哲知道自己的失礼，笑着，“吕瀚哲。”
“一起喝？”
“可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