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六)
几场小雨过后,天气陡然转凉,地里的庄稼也一夜间由绿转黄,先是谷子,随着谷穗一天天下坠,叶子也一天天变黄,接着便是大豆,大豆的叶子似乎没有谷子的叶那般坚强,刚黄几天就随着秋风无情飘落,留下串串豆角在风中颤抖,当玉米气喘吁吁赶至秋的终点时,整个大地都披上了金黄的盛装。
向前眼见机场周围丛生的榛莽日渐枯萎,而山下的那片槐树林,也不知何时换了金装,风一吹金黄的树叶便雪花般飘落,向前知道收秋的时候就快到了。果然,这天向前刚下班欣然就打来电话,说家里准备收秋了,让他请假回去。
其实每年收秋都有那么几天,毕竟都是农村岀来打工的,谁家里或多或少都有几亩地,此时机长便招集大家开会,让各班协调安排,既不能停了机械,又得保证大伙的秋收工作,每班四个人只能依次替换回家。像往年一样,向前又是第一批次回家。
向前刚进院子里,就看见欣然在院里磨镰刀,他放下行李就到院子里把拉货的平车找岀来安装好,时隔一年,两个轮胎也早已干瘪,他又找来气筒把气加满,并给生锈的轴承上了机油。此时,欣然的镰刀也已磨好,向前就对欣然说:“你在家做饭吧,我去告诉爸一声,让爸明天接一下女儿”。
向前的爸爸和弟弟住在一起,因弟弟家两口子都在外边做生意,儿子平日里由向前父亲照顾,儿子在镇上一家幼儿园,每天由向前父亲早晚接送。
向前来到父亲的院子门前,还没进大门就听见父亲房间的电视机声音开得震天响,向前走进父亲房间见父亲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见向前进去,父亲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他让向前坐到椅子上,并问向前:“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开收?”
向前回答:“明天一早开收”。
向前父亲又大声问:“啥时候?”一边问一边指指自己的耳朵。
向前一下子明白父亲为什么把电视开那么大声音了,上一次来家耳朵不是还好好的吗?短短两三个月,怎么……
向前大声问“你的耳朵怎么了?”一边问也边指着自己的耳朵。
父亲说:“老了,到了一定年纪耳朵就不好使了,没事的”。
向前又大声说:“我明天早上开收,想麻烦您接送几天妞妞”。
父亲回答:“没问题,你们的饭也甭做了,就来这里吃几天吧,收秋挺累的”。
向前感激地说:“那就太谢谢您了,我还发愁呢,收秋这些天饭怎么解决”
父亲说:“谢啥呀,我是你爸,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有时间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接下来向前又和父亲家常理短的聊了一会儿。其间有数次向前想站起来离开,见父亲和自己聊的这么开心这么投入,他又放弃了,难得父亲今天这么开心,况且平日里自己陪伴父亲的时间少之又少,今天可谓“难得浮生半日闲”。
那天向前和父亲一直聊到太阳落山,父亲才说:“你快回去接妞妞吧!我也要去接孙子了”。
向前说:“今天您就息着吧,我把他们俩都接回来”
父亲一听说:“他们两个一个在填北边的小学,一个在填南边的幼儿园,况且放学的时间也不一样,能一起接吗?”
向前说:“没问题,您就等好吧!”
父亲高兴地看着向前消失在路的拐角处才掉头回屋做饭了。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向前和欣然早早便起床了,像往年一样,向前拉着平车,欣然拿着镰刀向苞米地走去。村外浓雾缭绕,路边的庄稼和树林都湿漉漉的,像是刚淋过一场小雨,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早起的鸟儿扑凌翅膀从树林里飞岀抖落满树的露水,啪哒啪哒滴在下边的草丛里。
走到地边时,天气已经放亮,向前用镰刀拨开路边的草丛,找见两边的“国界线”,然后又用眼睛冲着地垄望一眼,接着开镰干活。
向前挥舞着镰刀在前面割,欣然跟在后面为玉米拨皮,这已经成为他们这些年的习惯。向前干话有规有矩,他每一回都是六行苞米,每四步放一堆,而欣然在后边拨苞米自然也跟着规规矩矩,每两堆杆扔一堆苞米。刚到早饭时间,一行黄灿灿的苞米堆便像一坐坐金山一样在他们俩身后悄然矗立了。
向前的父亲准时把早饭送到地里,他骑着自行车稳稳当当停在地边,把车子放好,从车把的两边分别摘下一壶开水和一个大塑料袋子,然后两手提着一步一步向欣然他们走去。此时,升起的太阳刚好从向前父亲的背后照过,高大的背影在地里拉的很长很长。
向前父亲不但给他们做了小米饭,还给他们带来四个苹果一壶茶水。吃着小米看着一堆堆金黄的苞米,向前心里漾起一阵满足和喜悦,觉得之前的辛苦和努力都那么值得。
老百姓有句老话叫“抢秋夺夏”,因此收秋的几天也是一年中最累的几天,用向前的话讲“来家收一场秋能累掉二斤肉”,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争分夺秒抢时间却是真的。因为谁都怕遇上秋雨,那绵绵无决的秋雨,有时能连着下半个多月,直把人下得愁肠寸断,心神郁结。眼看着庄稼一天天在地里变酶变烂,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对于庄稼人那可是他们一年的收成,所以每年到这几天,村子里可谓是万人空巷,男女老幼齐上阵。一望无垠的庄稼地里,迎来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刻,拖拉机的突突声,妇女们的欢笑声,孩童的吵闹声在田野荡来荡去……
经过十多天的奋战,无垠的庄稼就被“扫荡一空”,原来的满地金黄转眼变成了“灰头土脸”。
把秋收拾到院子里,大伙的心才算放回肚子,生活的节奏也稍做放缓,接下来的两天,该捶豆子捶豆子,该屯苞米屯苞米,一切变得悠然自在。等这两天过去,一切忙完了,则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一切又回归原来的生活轨道,外地打工回来的继续外出打工,做生意买卖的又站在自己柜台前,不岀去打工的则继续到麻将馆搓麻赌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