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有情人,妻子早就知道
丈夫叫铁刚,妻子叫阮玉。
阮玉早就知道铁刚有了情人,但她一直装聋作哑。
她爱丈夫,不打算放手,如果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夫妻情分也就到头了。
女人的母性在丈夫有了外遇的时候发挥到淋漓尽致,阮玉把丈夫当成任性又不懂事的孩子,对他娇惯有加,任其胡闹。
贪玩的孩子,疯够了总会回家的。阮玉一直这样宽慰自己。
可是,要想一直自欺欺人地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年底,阮玉的单位组织员工去一家娱乐中心搞活动,阮玉虽然一直没有上班,可是单位还是通知了她。
那个地方很高档,吃的、喝的、玩的项目齐全。
阮玉喜欢游泳,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正巧碰上了铁钢的情人,两人就这样赤诚相见了。
情人姓白,彼此相识,关系也心照不宣。
因为同一个男人,两个温柔的女性此时变得凶狠起来,犀利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向对方身上刺去。
情人看着阮玉,乳房干瘪而且下垂,小腹上爬满了蚯蚓似的妊娠纹,在这乱七八糟的纹路中有一道刀疤很刺眼,那是剖腹产留下来的。
更令情人欣慰的是,阮玉的肚子已经臃肿起来,满身都是赘肉。
阮玉看着情人,那是年轻光洁的身体,胸部丰满而挺实,乳头粉嫩。她立刻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想到他如何在这个身体上贪婪地吸吮。
一个中年女性赤身裸体面对情敌时的自卑感一下子打垮了阮玉所有的幻想。
阮玉败下阵来,情人脸上现出笑意,这笑,在阮玉看来是骄傲的,嘲讽的,她身体一晃,几乎要倒下去。
她把刚脱下来的衣服又胡乱套在身上,匆忙中穿反了都没有发现,阮玉就这样带着白色的商标,飞也似地逃出了娱乐中心,回到自己的家。
铁刚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阮玉没有做饭。
平时摆着热乎饭菜的桌上,连个热乎的苍蝇屎都没有。
铁刚走进卧室,妻子躺在床上给他一个背影。
“怎么了?”铁刚问。
阮玉满肚子委屈,心想,还问我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花心的陈世美。想到这里她眼泪都要留下来了,偷偷揉了一把眼,说:“不舒服,你自己弄饭吧。”
“是病了吗?用不用去看医生?”
“不用,死不了。”
这种态度很明显,妻子在生气。
铁刚一头雾水,自己累一天了,刚一到家就面对一张冷脸,他也产生了几分不悦。
但是,铁刚是个涵养很好的男人。在国企混了将近二十年,职位越来越高,没有什么是他忍不了的。
他终究没有表现出对妻子的不满,他继续陪着笑:"好,你休息吧!"说完,去了厨房。
他从冰箱里找到了两个馒头,然后打开微波炉。
微波炉里的托盘上端端正正摆着一样东西。
是一本书。
封面黑漆漆的,上面写着"偷情"两个绿色大字,旁边有几个小字,作者心远。
铁刚不知道心远是谁。
封面上蓝荧荧地飘着一团鬼火,那鬼火里隐隐约约地藏着两只死人眼睛。
那死人眼睛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眼白,可是那眼白却好像什么都能看清楚一样,正诡异地透过遮挡在面前的一缕缕乱发盯着铁刚。
太恐怖了。
铁刚抓起微波炉里的那本《偷情》,从厨房窗户扔了出去。
阮玉继续躺在卧室里,铁刚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现在的电视节目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台越多,越没有什么好看的。
铁刚还是坚持看着。
直到十一点多钟的时候,一声门响,铁刚脸上有了笑意。
开门进来的是他儿子铁正。
铁正在一家重点中学念初三,每天晚自习都要上到十点半。
几天没看见儿子了,铁刚笑呵呵地跟儿子打招呼:"儿子,回来啦?"
铁正只是"嗯"了一声,眼睛都不抬,换了拖鞋就想往自己房间溜。
铁刚闹了个没趣。他突然察觉到铁正转身的姿势有点儿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愿意让自己看见。
于是他冲着铁正威严地说:"你手里拿的什么?"
铁正站在原地,不情愿地翻了翻眼珠说:"书。"
"什么书,拿来我看。"铁刚管铁正管得很严,一般的课外书很少让铁正看。
铁正一脸腻歪地把手一举,并没有走过来给铁刚看的意思。
书在他手里卷成了圆筒状,铁刚看到的只是从他手中露出来的一卷黑色的封皮。
"什么书!"铁刚继续逼问。
铁正纂紧了手里的那本书,继续翻着眼珠子回答:"辅导书。"
铁刚尖锐地揭穿他:"你撒谎。"
铁正个头已经很高了。但是个头再高,也还是个孩子。只要他撒谎,铁刚还是马上就可以感觉到的。
铁刚走过去,一下子把书从儿子手里夺了下来。
封皮上,一片蓝荧荧的鬼火里,两个白色卫生球似的眼睛正从一堆乱发中硬邦邦地直视着铁刚的眼睛。
那本阴魂不散的书,借着儿子的手又回来了。
无论他想怎么做,无论他要干什么,"它"只要想出现在"他"的身边,"它"一定就可以出现。
铁刚额头上的血管突突突地跳了起来。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问铁正:"哪来的?"
铁正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拣的。"
铁刚不相信。他把这本书扔下去的时候刚刚七点多钟。现在都已经十一点了,这么长的时间里,这本书被谁拣去不行,怎么就偏偏被自己儿子拣着了呢?
再说了,天这么黑,这本书的封面又是黑色的,怎么可能会被儿子看到呢?
"怎么拣的?"
"我在楼下绊了一跤。我用手机照照,是本书,就拣回来了。"铁正无所谓地回答说。
铁刚“啪”地一声把书扔到了地上,对着铁正吼道:"你给我扔出去!"
铁正不情愿地嘀咕着:"干嘛?"
铁刚指着门道;"你从哪儿拣的,就给我扔到哪去。"
铁正有点不屑地嘀咕:"一本小说而已,至于紧张成这样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铁刚听到铁正的脚步声走到安全通道,然后听见一声闷响,那本书被铁正从楼梯上扔了出去。
没一会儿,铁正就回来了,对着他嘲笑似地把两手一扬,示意已经把书扔掉了,然后背起书包溜进了房间,"咔"地一声把门锁上了。
这时候铁刚听到妻子在卧室里叫喊:"你就当这个家是个旅馆,也别回来就折腾孩子!"
铁刚很委屈,心想,我怎么就折腾孩子了呢,但还是赶紧进了卧室。妻子听到脚步声呼地一下转过身去,扔给他一个后脑勺。
铁刚怀疑她的更年期提前了,她最近总是阴阳怪气的。
人家都说女人的更年期和小孩的青春期是男人的不幸。其实男人更大的不幸是,这两个时期往往会被他们同时遇到。
半夜,铁刚被一些细小的声音惊醒了。
本来铁刚昨天打了一晚上麻将,这一天都很困倦,理应睡得很死,雷打不动。但他偏偏睡不踏实。
"哗啦",隔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哗啦",铁刚听出来那是翻书的声音,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
铁刚摸了摸旁边,妻子不在床上。
门缝里一线模糊的灯光透进来。
今天的妻子太反常了,以前,妻子总是把饭做好了等他回来。铁刚又想起那两只阴森森的白眼珠,它们躲在乱草似的头发后面,透露出种种不详。
铁刚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在屠宰场里被倒吊起来的猪一样,忽悠一下,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灌到脑子里来了。
从回家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看到妻子的脸!
刚才睡在自己身边的真是自己的妻子么?
也许有另外一个人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替换了他的妻子。
睡觉的时候那个人又先转过身去,那是因为在"她"身上,长的是另外一张脸!
也许那张脸上就只有两个白眼珠,死死地突出着,"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等到确定铁刚睡着以后,"她"会悄悄地掀开被子,然后坐起来,把那双死鱼一样的白眼珠贴在铁刚的脸上,一点一点嗅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光线消失了,卧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黑影静静地站在门口伫立不动。
铁刚赶紧闭上双眼,从睫毛的缝隙里望出去,黑影在门边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铁刚的心脏又急速地跳动起来,"她"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底在干什么呢?
"她"手里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第二天,铁刚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波炉的门,正如他预想的一样,那里面放着一本书……
铁正已经去上学了,阮玉还在睡着。
铁刚仔细地端详着阮玉的脸,突然觉得有点儿陌生。
那张脸颜色黯黄,毛孔粗大,还有两条纹路从嘴角一直向下延伸过去。这两条纹就是相术中所说的"饿殍纹",是饿死的命。
这张脸跟铁刚记忆里的不太一致。
比如说铁刚就不记得阮玉的脸上有这样两条纹路,但他也不记得阮玉的脸是这样黄,这样粗。
阮玉平静地躺在床上。
她真的睡着了吗?
这几年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
铁刚很信任阮玉,但今天这信任发生了改变。
厨房的微波炉里,一本《偷情》安静地躺着。
铁刚收拾好东西,然后把微波炉里那本《偷情》放进公文包里,上班去了。
铁刚来到办公室,让白秘书去给他订了一份早餐,然后就跑到套间里开始睡觉。
铁刚的工作说忙不忙,说闲不闲。但是除了陪客人喝酒喝到不能自持,铁刚很少在上班时间在套间里睡觉。
可是,昨天经历的种种让铁刚很累。
他决定好好睡一觉。
也许睡醒了,精神了,再把这些事儿好好地想一想,就能找出蹊跷的地方到底在哪儿了。
等铁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餐的时间。
自己办公桌上的早餐早就凉透了。
小白听见他的动静,走过来对他笑嘻嘻地询问:"醒啦……"铁刚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呀,这么困!"小白不怀好意地笑着,语气酸酸的。
"别闹。让人听见不好。"铁刚赶紧说。
"嘁!"小白白了他一眼,"还不能说话了呢!" 转身就走。
她太年轻,也就太直接,太大胆,有点儿无所顾忌,这偏偏是铁刚最顾忌的。
过了一会小白又转回来,把一样东西往他桌子上一抛,"中午想吃什么?!"
铁刚看了看,那是个EMS。蓝色的信封里面鼓鼓地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像还挺沉,砸在桌子上咚地一响。
铁刚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一跳。
"你自己先去吃吧。我对付对付就得了。"铁刚突然急于摆脱小白,就指了指桌上凉了的饭盒。
本来铁刚想说我自己热热就得了,可是半道咽了回去。他好像开始害怕"热一热"这三个字。
铁刚单位离市区远,每个办公室都配备了微波炉。
"那我给你热去。"小白倒不计前嫌,麻利地端着饭盒就出去了。
"微波炉里有什么东西没有?"铁刚在屋里喊。
"你当那是保险柜啊,能有什么东西啊!"小白在外面喊。
铁刚这才放下心来。随手把EMS信封撕开,一抖,里面掉出个东西来。
铁刚的脸都绿了。
黑黢黢的封面,一团鬼火,两只粼粼的怪眼……正是一本《偷情》,旁边还端端正正地写着作者心远。
他昨天晚上让儿子把"它"扔了。结果"它"在今天一大清早就钻进了他家的微波炉里,而且又伪装成一封EMS,从家里追到办公室来了。
他被"它"缠上了!
铁刚连忙打开公文包,他今天早上放进去的那本《偷情》竟然还在。
铁刚把两本书并排放在一起。
两本书都很新。它们并排躺在铁刚庞大的老板桌上,装订精美,裁切整齐,镇定自若。
小白走过来,好奇地问:"你干什么呢?"铁刚没有回答。只是拿眼睛死死地盯住两本书的封面,好像只要他的目光一移开,就会从里面跳出个鬼来似的。
隐藏在鬼火中的四只鬼眼也死死地盯着铁刚。
铁刚觉得,它们已经知道自己有了伙伴,因此不但在与自己的对视中分外沉得住气,而且连眼神也越来越强硬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们"还藏在一团鬼火的后面,若隐若现,躲躲闪闪,一幅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子。现在"它们"已经从那鬼火后面大摇大摆地现身出来,而且开始明目张胆地对视着自己了。
甚至那白鼓鼓的眼睛里面还有一种威胁的成分。
是那种把别人的生命攥在自己的手中,随时可以碾为齑粉的威胁。
小白已经顺手抄起一本书,看了看封面,说:"恐怖小说啊,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铁刚一惊,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恐怖小说。"
小白却不回答他,突然欢喜地叫了起来:"哎,有心远的签名哎!"
铁刚抢过来果然在那本书的扉页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隐隐约约地可以认出一个"心远"两个字。
"你认识他?"
小白瞪了他一眼:"人家在北京呢。"
看样子,小白是误会他吃醋了,因此又加上一句:"我要是在北京,说不定还真就认识他,你到时候要签名,跟我说一句就行。"
铁刚不耐烦问:"他干嘛的?"
小白比他还不耐烦:"作家呗!有病啊!"转身就走了。
铁刚想不明白这个叫心远的作家,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速递一本书给他。
他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也许这个叫心远的人已经江郎才尽,再也写不出小说来了。
于是,他就设了一个局,从全国十亿人里头单挑出他铁刚来,然后用自己的这些作品包围他,恐吓他。看样子小白对那个心远很熟,说不定她就是心远的帮凶。
是小白把他的地址告诉了心远,甚至是小白把这些书偷偷地放在了自己家里的微波炉里。
可是小白怎么会有自己家里的钥匙呢?而且昨天晚上自己和妻子都在家,小白怎么能够不声不响地潜进自己的家里呢?
铁刚的胃一阵抽搐,这件事越来越诡异了,像是埋藏着什么阴谋。
小白又把热好的饭菜端过来问:"寻思啥呢?快吃吧。"
铁刚赶紧掩饰好自己的心情,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小白"噗哧"一乐,道:"怎么啦,这么客气!"
铁刚连忙说:"你先去吃饭吧。"
小白不情愿地走了。
铁刚呆坐了半晌,终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地址是北京的一家杂志社,上面还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铁刚发现给他寄这本书的原来是一个叫做张兰的人。
铁刚连忙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正是张兰,但是她好像对铁刚没有什么印象。铁刚连忙解释他在哪个城市,如何收到了一封EMS,里面有一本心远签名的书。
对方这才想起来似的对铁刚说道:"哦,收到啦,祝你生日快乐!"说得铁刚一头雾水。
"没错啦,"电话那头的女人脆生生地说;"你妻子汇钱过来说,你是心远的铁杆粉丝,所以特地要心远的签名书,给你做生日礼物。"
"我妻子?"
"对啊,还特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嘱咐一定要让你在这两天收到呢……"
"对了,你妻子还说,让你好好看看那本书。"
铁刚挂断了电话,木木地拿起书,翻看起来。
这本书里有一个唱二人转的女主角,这个女主角勾引了不少的男人,还把他们害得死的死,疯的疯。
铁刚的秘书小白以前也是艺校学戏曲的。
因为现在戏曲剧团普遍不景气,毕业了也没啥前途,铁刚才动用了关系,把她安排到自己单位来。
想想自己和小白的关系,铁刚突然感觉到了藏在这本书背后的寒意。
小白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发现铁刚的脸色有点儿不对。
"铁哥,你怎么了?"
铁刚不理小白,急忙把一件东西放进抽屉里,然后走了出去。
小白连忙打开了铁刚的抽屉,发现里面是一本《偷情》,她看了看内容,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铁刚回家的时候,阮玉正在擦窗户,半个身子悬在窗户的外面,很危险。
"你回来啦。"
铁刚"嗯"了一声,站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阮玉。
"死人哪!你盯着我干啥!"阮玉从窗户外面把头探进来喊。
铁刚无声地走过来,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死?!"说完,手一扬,一本书照着阮玉的脸上飞了过去。
警察赶到的时候,阮玉正仰躺在铁刚家楼下的地上,旁边的一本《偷情》已经被鲜血洇湿了。
铁刚疯了。
今天下午铁正和琪琪又逃课了。
两个人在肯德基里买了两份套餐。
"你不知道,我爸昨天可吓得够呛。"铁正边吃薯条,边比划着。
"什么样,什么样?"琪琪兴奋地在一旁追问。
铁正横眉瞪眼地演示了一番,引得琪琪笑得跟个铃铛似的。
铁正又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早晨出门的时候,又给他留了一个…炸…弹!"
"哎,你说,你爸能收到那本书么!" 琪琪想了想问。
"不知道。收到就收到,收不到就收不到。反正就是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少做点儿亏心事。"
"要是收到了,你得管我叫妈。" 琪琪又唧唧咕咕地笑了起来。
"主要是得让我爸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铁正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琪琪说,"别到时候跟我爸爸似的,扔下我们母女不管,跟个狐狸精跑了。"
突然,铁正的手机响了起来。
铁正拿起来听了一下,然后紧张地看着琪琪。
"是警察。"铁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