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这两个不合情理的举动,印证了性格决定命运
梁山上最有心机的宋江,在由官府公人演变成杀人罪犯的两个关键环节,恰恰做事不密,出了纰漏。
按宋江颇具城府的为人,日常行事都是满有心机的,偏偏在关系自身命运的重要关头,失了分寸,看起来显然不合情理。
宋江由混官场,变成个杀人犯,缘由在怒杀阎婆惜。怒杀阎婆惜,缘由晁盖等人让刘唐给宋江送去100两黄金及一封感谢信,被阎婆惜发现并以此要挟。而这信与金子,本来是不应该被发现的。
《水浒》第20回,晁盖等人在梁山泊闹出动静,济州府行文下属各县“防备梁山泊贼人”。“宋江见了公文,心内寻思道:‘晁盖等众人,不想做下这般大事,犯了大罪,……如此之罪,是灭九族的勾当。……倘有疏失,如之奈何?’”。这清清楚楚表明,涉及梁山泊的事情,性质、严重性,宋江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其警戒之心,也是一开始就很强的。
晁盖安排刘唐到郓城县送黄金,宋江见了刘唐,得知身份、来意,第一个表现,便是“大惊”。为着承晁盖等人的情,“宋江把那封书,就取了一条金子和这书包了,插在招文袋内”。为着把事情做得隐秘,宋江甚至不同意刘唐向朱仝、雷横送金子示谢,“朱仝那人,也有些家私,不用与他,我自与他说知人情便了。雷横这人,又不知我报与保正;况且这人貪赌,倘或将些出去赌时,便惹出事来,不当稳便,金子切不可与他。”这些,都充分表现出宋江的心思缜密。
这等精细的宋江,偏偏一离开刘唐,就被阎婆黏住,脱不开身,失却了烧毁晁盖书信的机会。偏偏当晚酒后,与阎婆惜闹了半夜的别扭,天明带怒离开,忘记拴招文袋,给了阎婆惜发现晁盖书信与金子的机会,形成要挟。
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失误?看《水浒》第21回,宋江发现遗漏招文袋时的心思——
宋江“吃了一惊道:‘苦也!昨夜正忘在那贱人的床头栏干子上,我一时气起来,只顾走了,不曾系得在腰里。这几两金子值得什么,须有晁盖寄来的那一封书,包着这金。我本欲在酒楼上刘唐前烧毁了,他回去说时,只道我不把他来为念。正要将到下处来烧,却被这阎婆缠将为去。昨晚要就灯下烧时,恐怕露在贱人眼里,因此不曾烧得。今早走得慌,不期忘了。’”
宋江对刘唐等人“灭九族的勾当”,明明心里戒备得很,一如他要跑去向晁盖通风报信一样,硬着头皮也要在酒馆中,把刘唐招待一阵,因为怕刘唐众人心生不悦,硬着头皮,也要把晁盖等人的书信提心吊胆装在招文袋中,而不是马上烧掉,以绝后患。这种细节上的纰漏,恰恰符合宋江这种仗义性格。基于这种性格,后来诸事一迁延,倒真就把不可能发生的延误做成了实实在在的把柄,并由此演变成杀人血案,直接把宋江送上了想也想不到的逃亡之路,上梁山之路。
宋江杀了阎婆惜,躲在老家佛堂香案之下的地洞中,本来是可以安安稳稳躲避一阵子,再慢慢想法化解事态的。如果这样,就没有后来逼上梁山的事了。偏偏此隐秘所在,却给朱仝发现了。这又是宋江一个不合情理的口无遮拦造成。
朱仝怎么能够发现宋江家中特意准备的逃生避难的地洞?《水浒》第22回讲了个缘由。“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甚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地洞)躲身。”
宋江与朱仝平时关系最好。两个人干的,都是当时最容易惹祸的差吏角色。所以有次酒后,宋江就告知朱仝,自己家有此一地洞,让朱仝一旦有事,可以前往躲避,包括怎么使用法,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未雨绸缪,狡兔三窟,这本来是宋江心机之所在。可是宋江绰号“及时雨”,一生最爱做的是“扶危济困”。把自己最隐秘的逃生底牌告知最好的朋友,期望能够给朋友以帮助,就其心机说这不合情理的一出,却完全符合其性格。只是,既然朱仝知道了,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有没有泄密的可能?那就不好说了。于是,按照朱仝的提议,宋江弟兄只好赶紧出逃。这样,就有了此后与柴进、武松、孔亮兄弟,以及花荣、燕顺等等一干人的种种勾连,直至逼上梁山。
宋江的两处不合情理的细节纰漏,既是不合情理的,又是在情理之中的。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正此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