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传奇色彩的赵武灵王（下）

这是【资治通鉴随笔感悟】系列第10篇文章

书接上回。

接下来说说这个恶谥“灵”，灵在谥号中的解释是：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乱而不损曰灵；不遵上命曰灵。很显然，古人对灵这个字的理解与我们现在常用的灵巧、机灵不同，他们更多地是认为灵代表着性情乖张，只有乱国坏邦的人才会被授予这个词。那么我们会想，这么一个有卓越军事才能的君王怎么会被这样评价。济安觉得，通过下面的事例大家也就会明白“灵”这个谥号给赵雍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陈寿在评价诸葛亮时说他“理民之干，优于将略”，在济安看来一代军事奇才的赵武灵王却是“将略之才，优于治国”。武灵王治国远没有其在军事上表现出来的才华那么耀眼，甚至可以说治国能力相当平庸。不客气的讲，三十年后赵国长平之战的惨败乃至战国末期赵国国力断崖式的下降皆源于赵雍治国理政的昏庸无能。

赵雍治国能力不足具体表现在两件事上。

首先是在选子传位上面，我们这位英雄般的君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四十岁的时候就退位了…，没有看错就是退位了。像后世雄才大略的君主都恨不得再活五百年接着当皇帝，他却选择了盛年退位。他自己解释说：当君主得管理国家，太影响我带兵打仗了。然后把王位传给儿子，自称为主父。传给儿子也还好，问题是他竟然传给了小儿子。虽然战国礼崩乐坏，但还是坚持嫡长子继承制的，他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动摇了赵国的政治基础。要知道他的长子赵章在不满一岁的时候就立为太子，十多年过去了，太子羽翼丰满，地位极为牢固，官员亲信盘根错节，而赵雍仅因为个人喜好就废掉太子，这是非常错误的。废长立幼实在是政治之大忌，太子乃国之大本，轻易动摇国本，很容易造成国家混乱，后来的沙丘之乱也证明了这一点。

除此之外，或许是英雄共有的特点，赵雍还特别喜欢美女，甚至可以说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赵雍有一次梦里梦到一位少女鼓琴而歌，让人极为陶醉，赵王由此惊为天人，醒来以后便对其恋恋不忘！在一次宴会群臣的时候，他对大臣们说起了此事，还描述出了那少女的模样，表现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武灵王的大臣吴广听说后，觉得赵武灵王说的少女太像自己的女儿孟姚了，于是就把孟姚献给了赵武灵王，赵人称之为吴娃（吴家美女之意）。

从此以后，赵王对吴娃宠幸不已。史书上记载：他“得吴娃，爱之，为不出者数年。”为了博取吴娃的欢心，他轻率地废除了长子（公子章）的继承人地位，将国家交给了吴娃所生之子，少子赵何继承。在后世历史中，数年不出，也不理国政的君主，就是个标准的昏君。这还不算，更大的错误在于：既然废长立幼确定了继承人，就应当为他清除继位和施行统治的一切障碍。但更可笑的是，在他宠爱的惠后（吴娃）死后，“主父使惠文王朝群臣而自旁窥之，见其长子傫然也，反北面为臣，诎于其弟，心怜之，于是乃欲分赵而公子章于代”，这个举动就是标准的昏庸之举了。他看见他的长子公子章还要向少子何跪拜，一副可怜相，于是心中不忍，想将赵国一分为二，由二子各自为王。这种想法自然是被臣子极力劝阻，最后赵雍将长子分封在代地，号称安阳君，并令重臣田不礼为代相，这客观上为长子赵章叛乱创造了条件。

赵武灵王自信的以为，这样的方式可以两全其美，让两个儿子都尽得圆满。他自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安心的训练赵国军队，开展下一步对秦国的攻势。可惜不久之后，因为立储之事在两个儿子（赵章和赵何）之间首鼠两端，举措反复，招致众臣离心，祸起萧墙，赵国爆发著名的“沙丘之乱”，赵武灵王被一众大臣困于沙丘宫中三个多月，而不得放出。他的儿子、新任赵王赵何（赵惠文王）始终对此沉默。赵武灵王吃尽宫中存粮，又捕鼠罗雀，后以鸟蛋充饥，终于活活饿死。可叹一代英雄豪杰赵武灵王和春秋首霸齐桓公竟是殊途同归…

济安曰：

一代英豪就此陨落，实在让人可惜不已。因为赵雍这位具有超时代眼光的雄主离世，赵国甚至关东六国，错过了唯一可能给秦国带来致命打击的时机。所以当赵惠文王也离世，年轻的孝成王即位后，秦国终于以其国力优势，将赵国拖到了大型规模战的战场。在决定天下命运的长平大战，四十五万赵军覆灭，终无力再与强秦抗衡；邯郸之战，赵楚魏三国联军虽然绝地反击，令秦国暂时退回函谷关。但二十年后，舔好伤口的秦军再出关东时，已是万军辟易，天下难当，此时赵国昏君奸佞当权，早已无力反击，自然难逃覆亡厄运。

回顾赵武灵王一生，因为功勋盖世，开疆拓土被后人冠以武，却又因为行为乖张，乱国坏邦而被评为灵，只憾英雄气短，天不假年，雄心壮志难遂！

济安现在愈发觉得，他在两个儿子之间的摇摆，是源自于内心过度自信。仔细阅读史料会发现，他武灵王身上有种独特鲜明的自信，不管什么事，只要他觉得合适便会果断去做，不会为风险左右担忧，也不管是否存在先例。他之前把各种奇特的事都干了，他会独自领兵，会壮年退位，会微服出巡，会易容亲自跑到秦国考察嬴稷，每件事都有些不可思议，但它偏偏都去干了，基本也都挺成功了，所以他觉得自己也有能继续驾驭这两个儿子的能力。可惜，这一次高估了自己，也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一代雄主纵横疆场最后却换来的是饿死沙丘的下场。这真的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我国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有诗赞曰：

骑射胡服捍北疆，英雄不愧武灵王。

邯郸歌舞终消歇，河曲风光旧莽苍。

望断云中无鹄起，飞来天外有鹰扬。

两千几百年前事，只剩蓬蒿伴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