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符启微录洞悉“天行”的眼力

阴符启微录-内五行框架(二)

2019-03-30  本文已影响2人  a463cc15b18a

                              ――来源于留余

内、外五行本是一体

《易经》与《阴符经》关系是非常密切的,都是在讲“变”。那么我们如何将这“变”的道理用在我们自己的修养中呢?《易经》的“易”字,有三个意义——“变易”、“不易”、“简易”。变易,就是“无常”——这个宇宙中,这个世界上,有哪样东西是真正不变的?大到星球的运行,小到电子绕原子核转动,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我们人也一样,从生下来,到老,到死,没有一刻自己不处在变化之中,不管是心理精神的,还是物质肉体的。不易,当然就是“不变”,也就是“常”。变与不变,常与无常,其实并不矛盾,是一体的。

把“变”与“无常”的道理落实在我们自身的修养、调养上,我们应该怎样做呢?我们可以在“变”与“无常”之中,立起自己的“不变”与“常”——比如刚才说到,人从生下来起,无一刻不处在变中,但我们在这个“变”中,在这个“无常”之中,可以做到一些“不变”、“常”的东西——每天“定时”睡觉,“定时”吃饭,吃饭“定量”,“定时”运动一下肢体,“定时”看看书、写写字……养成“习惯”。每天都这个样子,这个就是“不变”。这个就是“常”。这个就是“定”。我们养成这些固“定”下来的习惯,与无常,与变,并无矛盾。如果没有了无常,没有了变,反而也就不存在我们这里讲的“常”与“定”了。我们身体的节律、节奏,慢慢适应自己立定的“常”,适应这些“定”下的习惯,我们的身与心,自然能够得到很好的保养与调整。这个道理,本身就很简单,所以也就是“简易”。这个地方也就体现出了“大道至简”,也就体现出了道家经常说的“大道不难小道难”。

这个“不变”、这个“常”,当然并不仅仅限于身心的调整——我们的见地,我们的知见与认识、观念、看法、思想、思维方式……等等,也应该有个“常”,也应该有个“定”。

大家都知道,涉及知见、理论、观念、哲理、见解、学术……一类的东西,这个世界上的种种说法,已经太多,完全就是“群龙无首”。甚至很多理论根本就是相反的。以生活态度为例:有人愿意钟鸣鼎食,有人愿意小富即安,有人愿意居陋巷而不改其乐;有人觉得人生苦短,所以要今朝有酒今朝醉该享受的就要享受够不该享受的也要享受;有人觉得人生苦短,所以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建功立业名垂万古立功立德立言立行……我们把这个世界称之为“花花世界”,意思就是说这种种的生活态度、种种的“观念”,花样百出,多如牛毛,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答案。不可能有一个可以“一统天下”的“固定”的认识、观念、看法、思想……等存在。这些东西不固定,就是“群龙无首”,就是“变”,就是“无常”。但是,我们自己必须要守住“常”——所以,我们要在这种种完全不同的认识、观念、看法、思想、哲理、见解……等之中,去选择自己可以“固定”下来的认识、观念、看法、思想、哲理、见解……等,作为自己通“常”的看法、观念、思维方式……。这跟养成“定”时睡觉、“定”时吃饭,是一个道理。所以,变与不变,常与无常,其实没有矛盾,只在于自己如何来用“它”。前文我们讨论过心性的“通”与心行的“守”,其实也就是这个道理。当然,要能选择合理的、合于自身实际情况的理、见,还是需要一定的眼力的,在佛家而言,就是需要具有“择法眼”——有选择方法的眼力。

《阴符经》后文讲道“立天之道,以定人也”——我们“定”在什么地方?就是要定在“包容所有的变化,包容所有的现象,任这些变化、现象去自生自灭”这个地方。也要定在“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认知理见以及生活态度等,都要在‘无常’之中,确立起自己的‘常’”这个地方。达到了这样的程度,才可能真正谈得上“执天之行”。

下面继续说“外五行”——我们现在“观其变,玩其占”,要“玩”,以“玩”的心态来研究事物变化的规律,去把握这些变化的规律,又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这就要落脚在“五贼”上,因为 “五贼”所描述的就是所有变化的基本模型。

一些具体的五行理论运用试例

以下围绕前面提出的变化模型,举一些用在“外”的例子。

比如说,现在某个公司,制定了一套制度在内部推行。我们用“五贼”的模型来分析一下——什么“原因”促使这个公司制定这套制度?这个原因,对于这个公司来说,肯定就是“生我、克我”,是外部环境对我有利了,或者有害了,促使我必须“变化”了,那么这套制度推行开了,公司发生变化了,又会对外部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可能对外部环境有利,也可能对外部环境有害,那么“我生、我克”就包含在其中了。作为我们制定制度的决策者来说,这五个方面,我们肯定是要在制度制定之前,就必须要先考虑到的。

当然,上面这个例子,只是说明“五贼”的基本原理,在实际情况之中往往并不这么简单。比如像这种情况——

假定现在整个地球上全部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人与人之间肩膀挨肩膀完全没有空隙。如果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动”,那么就不存在谁生谁克,或者生谁克谁,完全是静止的。要是现在有一个人“动”了,他突然往旁边一倒,会是什么现象?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这个“动”,就传递开了——开始“变”了。他向旁边这么一倒,对于挨在他旁边的人来说,就是“生我或者克我”的“外力”。那么这个变的最终结局是什么呢?围着地球转一圈,这个“动”,又会传回到最先“动”的那个人身边来。这个例子,本来只是一个人在“动”,是一个人的“个业”,但最终却变成了人的“群业”与“共业”。如果这个地球上,哪怕只有那么三五个人,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乱七八糟一动,哪怕每个人只动了那么一下,大家也可以想像——这个地球上肯定就“热闹”了。恐怕最终的结局,每一个人都会被波及,每个人都会动,没有谁会停下来 ——这个“共业”,也就大了。所以,我们从这个地方,就可以看出《通书》的高明了——“君子慎动”。不要随随便便地采取什么行动。没有任何行动不会造成影响。

如果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那么,就像后文讲的“至静之道,律历所不能契”——我们反而无法把握它,找不出它变化的规律了。因为它静止了。只要它在动,就肯定有规律,就肯定有“节奏”,也就可以把握了。

史幼波院长在讲《通书》时,举的那个例子也是这个意思:一滴水从空中滴下来,就这么点点力量,在经过种种“可能的”因缘之后,最后点燃了一桶炸药,将整个实验室炸得灰飞烟灭……任何行动,都不是孤立的,都不可能不造成影响。

现在的这个世界,“动”得了不得,各种现象,层出不穷,整体就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今天你有你的说法,明天我有我的见解,后天他又有他的理论……今天经济界如此如此,明天文化界如彼如彼,后天自然界又这样那样……变来变去没有穷尽……不过作为我们自己来说呢,比如“谣言止于智者”,我们听到或者接受到外界什么影响了,不再把它“转发”出去,让它“止”在自己这里,可以说,自己就为这个世界“消掉”了一分“业力”。这个,也就是一种“定力”。颜回的“不迁怒”,不迁,不转移到别人身上去,也就是这种定力。

我们要改变人类社会的共业,必须从改变自身的“个业”入手,“个业”得到了改变,共业也就得到了改变。聚沙成塔,立足于个人自身的转变,则可转变共业。所以,我们还是得从自身做起。

现代科学研究,其实已经用数学方法证明了一种理论“蝴蝶效应”——哪怕只是一只蝴蝶在大西洋上挥了一下翅膀,最后却可能在太平洋上形成一次超级飓风。这个理论是已经用数学方法证明通过了的。所以,任何行动,都不是孤立的,都不可能不造成影响,那么我们就还是回到那句话——“君子慎动”。当然,慎动,并不是“不动”,这点也要注意。

“蝴蝶效应”,其实就是现代数学中最顶级的“混沌理论”、“模糊数学”的一个例子。混沌理论,由爱德华•洛伦茨于1972年提出,当时他举“蝴蝶效应”为例子,大家觉得是天方夜谈,并没有受人重视,直到1991年,计算机用数学方法证明了这个理论确实成立,这才被全世界的理论界所认同。爱德华•洛伦本人也因此获得了京都奖中的基础科学奖。这个奖的价值,应该说比诺贝尔奖更高——诺贝尔奖主要奖给“应用科学”,而京都奖是奖给“基础科学”的。我个人的感觉,这个“混沌理论”,纯粹就是前面我们所说的“群龙无首,吉”的翻版。

举一个实例帮助大家理解——我们把子一根小棍子立在自己的手指头上,让它不倒,可能大家都有这种体会,只要手指头不断地移动,保持平衡,这根小棍子就不会倒。但是,现在我们用一台电脑,控制一块小平板,平板上面立着一根小棍子,要让电脑来控制平板的移动,使得这根棍子不倒,电脑作不作得到?这个问题,历史上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让很多高明的程序员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没有一种合适的程序,可以计算出棍子会向哪边倒,同时就将平板向哪边移。后来,有个程序员设计出了一个很简单的程序,这个程序,根本不去管棍子究竟向哪边倒,它只是让平板以非常快的速度,“随机”地向任意方向移动,并且移动“随机”的一个距离。结果,怪事发生了,这根棍子,它还真的就“立”住了。这段程序非常简单,而这个程序员所使用的理论基础,就是“模糊理论”。“随机”,就是模糊,就是混沌,看似“不精确”,却反而得到了一个事实上的精确——能够让棍子“立”住。

我们平时思考问题,或者是做事情,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尽量地“准确、精确”,完全不知道在不准确,不精确之中,也有一个准确与精确。这个道理,用“群龙无首,吉”来看,完全说得通,我们不要将心思花在“精确”上,留点糊涂,留点不明白,留点混沌,其实也就是我们最前面说的“堵死”、也就是“不知最亲切”。真正作到了这点,那么,从一个更大的尺度来看,我们反而会得到一个精确,反而能得到一个准确。现代“混沌理论”、“模糊理论”研究中的“尖端”之处,称之为“确定性混沌”,请注意其中的“确定性”三个字,既“混沌”,又“确定”,真是很有意思。这个,应该说与我们传统流传下来的这些道理,是不谋而合的。

前面我们讲“群龙无首”是《易经》的“经眼”——“群龙无首”就是混沌,就是模糊。“群龙无首”又为什么会“吉”呢?因为有一个更大尺度上的“精确”存在。如果我们真正“法天而行”,作到了“包容一切,平等地对待一切”,那么,我们最终的精确结果,肯定是“吉”。

人类社会如何发展?有没有发展的方向或者目标?有没有终极的发展结果?这些问题,肯定是无法回答的。如果试图要回答,那也只是人想象中的回答。因为整个社会、整个世界的变化,是无序的,是不可知的,是混沌的。但是,按上面的混沌理论,我们其实也可以知道——正因为有不可知,正因为是无序的,所以在更大的尺度上,肯定是有一个“精确”存在的,肯定是有一个结果存在的。只是人看不到而已。对于我们个人自身来说也是这样,“现在”“当下”我们并不知道自身这一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无序,但在一个更大的尺度上看,恐怕早就有一个“精确”的结果在等着自己了……只是我们自身“不知”。

前面我们举的那个“人站满地球”的例子,仍然是“理想化”了的,毕竟人不可能肩挨肩挤满地球。但是,我们这个地球其实仍然是“拥挤”的——除了人,这个地球上毕竟还有各种各样的生物,各种各样的事物。我动一下肩膀,旁边总还有空气呀。就像“蝴蝶效应”一样,谁知道我这一动,会不会引起美国的一场地震呢?

大自然,本身是有一种平衡的,但人有“盗心”,总想为自己谋得更大的利益,结果聪明的人,就会作出些愚蠢的事。比如,农药的使用,目的是杀虫,提高粮食的产量。对虫而言,人用农药,就是“克它”。对粮食而言,使用农药,为了它长得更好,是“生它”。短时间内,虫被杀了,粮食确实收得更多了。但最终的结果呢?那些专门吃虫的鸟类,也被农药给杀了,等虫的抗药性出来了之后,农药没有效果了,又没有了能吃它的鸟类,粮食还增得了产不呢?减产。所以,就像我们上面举的例子一样,我们这样搞,那样搞,结果“转”了一圈,所有的“动”,最终又会回到原点。减产,对人而言,就是“克我”。你把当初增产的那几百斤,与现在减产的几百斤合并起来看,两相抵消——跟当初不用农药,纯任自然地栽种比起来,哪里又真正增产了呢?那么我们使用农药,不是纯粹没事找事自找麻烦吗?!所以我们说,人往往生活在这样的颠倒梦想之中,总觉得自己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能获得更多的什么什么。其实呢——“命里只有三斛米,走遍天下不满升”。不过就是今天多得点,明天少得点,不管你多得少得,你的那个“总量”,是不会有啥变化的。把这点看穿,那么,什么得哟失哟,有哟无哟,聚哟散哟……心态也就平下来了。这一来,就又会让我们回到道家的基本立足点——“绝学无忧”“弃圣绝知”。看穿这点,其实也就明白,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们天天去乱操心瞎操心的。r>老话说的是“人算不如天算”,用农药,就是人算,人有算计,但最终呢?还是一样,逃不出五行“平衡”的道理,只能减产了事。也就是说,终究还是被天“算计”了。当然,说到底,事实上也不是被老天算计了,而是我们人自己被自己的妄念,给算计了。那么,把这里的得失看穿,纯任自然地栽种,不要多费心思去搞这样搞那样,我们的心态,是不是就有点“放心”、“逍遥”、“自在”的感觉了呢?所以,一切交还给老天爷,种种事物,等它按自身的演变规律去变,我们不去多费心思,心也就“闲”了,也就是“无为”了。这个地方,我们不妨仍然来品味一下禅宗的感觉,船子德诚禅师的“拨棹歌”说:

世知我懒一何嗔?宇宙船中不管身;

烈香饮,落花茵,祖师元来是闲人。

前文我们举“观臭豆腐”的例子之时已经阐明,无论是看到之后喜欢或者是厌恶,这些都是妄念,而妄念的产生,其实完全是莫名其妙的,几乎就等于是自己折磨自己。用农药杀虫图谋增产,也是类似这样的妄念,所以其结果必然就是自己折磨自己。如果我们看不穿这点,那么,我们难免会在遇到得失,遇到有无,遇到聚散等等问题之时,生起疑虑,生起情绪。事实上呢,这些疑虑或者情绪,就纯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自找苦吃,完全没有必要。这种现象,就是典型的“颠倒梦想”。

这些事例,说到底,仍然还是两个字——“因果”。像用农药试图让粮食增产这样的作法,放到时间线上去看,就能够看到它中间包含的前因后果。这个,也就是我们最前面讲的“观天之道”的这个“观”。在时间线上观,就是“因缘观”。养成这样把事物放到一个更大的尺度上去看的习惯,我们的眼力自然就能提高。应该说,善不善于把自己面临的事情的时间尺度“放大”?就可以体现出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有智慧。

人类做的,类似用农药这样的蠢事,其实很多,比如开矿伐木、乱开发水电水利资源……等等,其实现在我们都能看到,那些“反作用力”已经出现,后果也已经显示出来了。造成这些现象的原因是什么呢?——盗心、机心。也就是下文将要讨论的——“人心,机也”。从这样的事例我们也可以看出,“顺”,顺天道,确实是只有非常高明的人才可能“真正”做得到。其他人,往往都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机心。而真正要“不顺”天道,也只有那些看清种种结果之后的人,才可能做出正确的“不顺”的选择,否则,必然是处在“颠倒梦想”之中,是在“乱为”。

我们学修国学,往往很羡慕道家的“逍遥”“自在”,羡慕佛家的 “无挂碍”,羡慕禅宗的“无心”“放心”,我们自己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原因是什么?就是眼力还够,眼界还不宽,心量还没有放开,总是处在与“用农药”这样的举动相类似的“颠倒梦想”之中,不能“死心”,不能“息心”,所以也就不可能真正让自己的心态“闲”下来。

佛家常讲,我们的心,不要被“外物”所驱使,要能“转动”外境或外物。那么,理想、志向、观念、认识、看法、哲学、见地、经验……算不算是“外物”?或者,我们的智能、智力、能力、才学、学识……算不算是外物?再或者,我们的容貌、财富、权力……算不算是外物?我们会不会被自己的这些东西所“驱使”?如果处在被“驱使”的状态中,还能不能够称之为死心、息心、放心、逍遥?这些问题,都是我们应该有所警觉的地方。

从知到行的三个层次

上文我们围绕“五贼”的第一种解释,聊了与“五行”相关的一些内容。并从道家的角度,探讨了内、外五行在心性上以及在面对外界事物之时的用法。归纳起来,我们所有讨论的内容,主要是三个方面:第一个,是世间万物包括人的心性,总是在不断变动的,用一个“动”字或者“变”字,就可以概括;第二个,面对种种变化及变动,我们将其全部看透、看穿之后,我们“根本的”心态或者说态度,应该是什么?死心嘛,用一个“闲”字,应该可以概括;第三个,根本心态虽然是“死”,但我们不能“死”在那里就不动了,毕竟还要“起用”,还要“执天之行”,还要立定自己的“行履”嘛,那么,“起用”又应该是什么样一种态度?整体上的三个要点,其实古人是早就给我们归纳得清清楚楚了的。下面,我们从明代高僧苍雪大师的三首绝句入手,来次来细细地品味一下这三个层次。

松下无人一局残,空山松子落棋盘。

神仙更有神仙著,千古输赢下不完。

这第一首所描写的就是“变”,就是大化无形。用在我们的心性上,就是通、活的状态。不管有没有人存在,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总在不断地“变化”中,这“变”千古不易。这样的变化之中,生生灭灭、沧海桑田。昨日高山大岳,今日海天辽阔,明日又可能黄沙万里……曾经看到一个电影片段,摄影机被固定在一个位置瞄着戈壁,在摄影机的快速摄影之中,只见天空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期间或赤焰千里,或急风骤雨,或雷霆万钧……被瞄着的这块地皮上,野草方生方灭,旋生旋灭,生生灭灭。这个镜头让人感到非常震憾。我们不妨想一想,这地球上的人,其实也就像这些草一样,来了一茬,走了一茬,再来一茬,再走一茬……前不见古人,秦汉唐宋俱已矣,曾经的长安繁华,曾经的秦淮歌舞,时空的“风”一吹,就像纸片一样没了踪影。这就是大化无形?这就是“天之无恩而大恩生”?从诗本身来说,不管有没有人看到甚至有没有人“存在”,空山的松子就是要落在棋盘上的,宇宙内的一切,总是在不断变动的。这样的变动有输赢吗?谈得上输或者赢吗?谈不上嘛,变就是变,动就是动,无所谓输赢。不管有人无人,这变与动都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这个,也就是我们已经探讨了的第一个要点:动,或者变。

几回立雪与披云,费尽勤劳学懒人。

拽断鼻绳犹不起,水烟深处一闲身。

这第二首,就是“闲”,就是止,就是“放心”,就是“息心”,就是不动心,就是心机泯灭的状态……既然人如春草,割了一茬又一茬,那还有什么心机好用的?死心塌地罢……这第二首跟第一首是因果关系,正因为看清了第一首所描述的那种变与动的“无休止”、“无输赢”,所以干脆“止”下来算了,守住这个“闲”字了事。前一首描述的是一个人应该有的“知”,这一首描述的就是真正“知”了之后,应该立足的“本”。“拽断鼻绳犹不起”这几个字,应该说表现出了极为深沉的定力、见地与行履。

举头天外看无云,谁似人间吾辈人。

荆棘丛中行放脚,月明帘下暗藏身。

这第三首,是“用”。“万相丛中独露身”,谁似人间吾辈人?荆棘中下足,没有什么能阻挡,什么东西叫“脚”?既已在“荆棘丛中”还管得了这“脚”?“明月帘下藏身”,何处觅得斯人之踪迹?“明月帘”当然是指比较好的,比如理想的状态中,要隐,要藏,要“阴符”。前面第二首,讲的是“止”,这第三首,就是“知止而后动”的“用”。用佛家的话来说,“荆棘丛中行放脚”就是“用之则行”;“月明帘下暗藏身”就是“舍之则藏”。南怀瑾先生将本诗的后两句变了一下,写作为“荆棘丛中下足易,明月帘下转身难”,是说在困难的状态中放开手脚去作,并不是难事,而真正有了好的境界,有了名闻利养,有了功名富贵,要想再“转身”,这才是真正的“难”事。

苍雪大师这三首诗,把从“知”到“体”再到“用”的三重境界都给我们点明了。站在禅宗的立场上,我们不妨可以将第一首看成是我们的必须要具有的“根本见”,是见地;将第二首看作为是对“如来禅”的描述;将第三首看作为是对“祖师禅”的描述。当然,如果玩儿文字游戏或者逻辑游戏的话,我们还可以加上一句,曰:此三诗偈,三即一,一即三,请勿分成三截看。为什么这样说呢?“三位一体”,如果没有第一重境界将一切事物的发展变化以及取舍得失看穿,那么一个人就决不可能真正的“定”下来,也就决不可能有第二重境界的“金刚不动地”的所谓“闲”;没有第二重“金刚不坏之地”的这个“体”作为保证,那么第三重的“任运无碍”的“用”,就是空话!所以,三即一,一即三。这是站在佛家禅宗的说法在讲,如果站道家的立场上讲,第一首“下不完的棋”,就是“无极”,没有尽头,没有极限与终极;第二首的“闲”,其实就是“无为”,第三首的“放脚行”就是“无所不为”。

如果用《阴符经》的原理来解释这三首诗的话,不妨可以说,第一首“变”,是通过“观”天道,得到的“正见”,第二首“闲”,是我们心性应该居的位置;第三首“行放脚”,就是“执”天行的具体方式。三首诗,即将《阴符经》从因到果,从原理到运用,全部总结完毕了。苍雪大师是佛家高僧,《阴符经》是道家秘宝。据此,我们也可以看出,道家与佛家,在人内在修养的路子上,确实是没有区别的。

最后总结——上面讲到的所有内容,基于五行“生我克我,我生我克”的理论,是第一种关于“五贼”的解法。大家应该看得出来,这种解释,是非常“唯物”的,是平实的,是朴实的,是朴素的,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存在。其实真正的道家理论,全部是朴素的、简单的、质朴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奇、离奇的东西在里面。用老人家毛主席的话来说,道家的理论,是“朴素唯物主义”,老人家的这个说法,是看得很死、很准的。

显解之二:五贼即是命、时、物、功、神

按张果,以及署名为“太公(姜子牙)”的说法,加上《天机经》的记载,“五贼”另外的一个解释,就是:贼命、贼物、贼时、贼功、贼神。这种解释,是在把人往“神”的方向上引,故意不明说,故意神奇其说,其实实际意义也是很明白的。以下简单解释一下。

贼命:什么时候是最适合保养生命的时候——自己饮食起居的时候。在自己饮食起居的时候多留心就能保命。所以“贼命”其实就是“得命”。

贼物:什么时候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时候——多为别人着想,把东西都给出去,舍给别人的时候。“舍得舍得,才能得”,所以“贼物”其实就是“得物”。

贼时:什么时候可以让人觉得有“信用”——在周边人都不讲信用的时候,自己讲信用。所以“贼时”其实就是“得时”。

贼功:什么时候会有功——当他人有怨,而你施之以恩的时候。所以“贼功”其实就是“得功”。

贼神:什么时候会让人感觉到你的“神”——时大时小,化大为小,化小为大,让人觉得你变化不测的时候。所以“贼神”其实就是“得神”。

上面把这几种解翻译成白话,其实我已经有意对其原文进行了“清洗”,如果大家直接看原文就会发现,把五贼解成这几点,恰恰就是针对人贪色、贪权、贪名、贪利、贪寿,提出来的。说白了,就是用这个解法引起你的贪心,让你去贪。作为道教来说,把“五贼”解释成这样,目的是为了引诱更多的人去修道、学道,其心情可以理解,但毕竟显得不怎么正大光明。

这种解法,张果的注中,有这样的原文 “反经合道之谋,其名有五,圣人禅之乃谓之贼,天下赖之,则谓之德” 。所以五“贼”其实是五“德”。这句话全部解释过来,就是:与经典教义相反,却反而合于大道的“谋”,有五个,圣人忌惮它,就称之为“贼”,但天下依赖它,就称之为“德”。这个“德”,其实也就是“得”。

对“五贼”作“命物时功神”这样的解释,其实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的,甚至是与《阴符经》的本意相违背的——《阴符经》指出“人皆以奇期圣,我以不奇期圣”,如果《阴符经》中的“五贼”真的就解成“命物时功神”这个样子,那就说得太玄、太神了,就是“奇”了。道家真正的东西,其实都是朴素的,都是简单的,都是平实的,都是质朴的……因为道家的宗旨是“抱朴”。“朴”是核心。张果的这个注,完全是“神奇其说”,如果相信了这个解释,可以说就是“以奇期圣”。后文还有“人以虞愚,我以不虞圣”,解成“命物时功神”这个样子,明显就是“虞”,“虞”就“愚”嘛。本来就与《阴符经》的本意不合。

这种解法,利用了人的贪心贪欲。在注释中,对这种“五贼”解法张果还给了一个证据——“黄帝得贼命之机,白日飞升;殷周得贼神之验,以小灭大;管仲得贼时之信,九合诸侯;范蠡得贼物之急,而霸南越;张良得贼功之恩,而败强楚。”看了这种解法,人在潜在之中想称王称霸的种种贪欲很容易被勾起来。因此我个人更倾向于前面李筌的那种解法,因为解成“五行”,是质朴的,是纯朴的,后文也才可以说得通。

所以,我们不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注释给蒙骗了,如果自己心里有贪执,那么很容易就会被类似这样的注释把自己的鼻子给“穿”起来,被别人牵着跑。如果真的朝这个方向去看《阴符经》的话,有没有道理先不管,但我觉得人掉落到某些“坑坑”中去的可能性,会非常之大。还是那句话——“人心,机也”,想称王称霸的狂心、贪心被这种解释勾起来了,不掉到坑里去那才真的怪了。

将“五贼”解释为“命物时功神”,这种解释最大的问题,是将自身与外界分离开来看的,自身与外界是二,不是一,所以明显就违反了天人合一这个最根本的要点。这种解释的实质,不过就是为了诱人入道而已。

毕竟我个人的宗旨是“玩”,所以我就不打算在这个解上面去下功夫了,如果大家对这个解有兴趣,可以直接去查《天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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