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
三月的京郊,已不似冬日那般萧瑟,和煦的风应和着冬日的暖阳跳跃在田野山间。
正是一年好时节,京城里憋了一个冬天的贵女们按耐不住喜悦的心情。
早就听闻近几日郊外桃花开的正好,便三三两两相约结伴同行。
十三四岁的少女把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头的两侧扎了两个高高的髻,像兔子的耳朵,一身鹅黄色的纱裙尽显娇俏。
“楚楚,再放高一点。”她扬着小脸,望向越飞越远的纸鸢,声音里都透着雀跃。
小丫鬟笑着道了声是,兔子型的纸鸢只剩一个大致形状,就要不见了。
十五岁的未冠少年站在桃树下,飞一吹,扬扬洒洒的,几片不安分的花瓣落到了少年的头发上。一拢红衣,这样艳丽又娇媚的颜色,格外引人注意。穿在少年身上,竟不显娇只显俏。
他扎了个高高的马尾,从正面可以看到发尾端同色发带,恰到好处的点缀在发间,一股由内而外的少年气。他的头发极黑,额前碎发微卷曲,自然的向两边分开,露出漂亮的额头。
“公子,你的头上有桃花。”白蔓茵看见了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不会让人感觉到失礼。
少年伸手拂掉发上的花瓣,转过身来,“多谢。”
对待普通的陌生人一样,并没有什么一见钟情。
少年仪容夺目,风流倜傥,白蔓茵本以为他是谁家娇养的小公子,可后来从那些小姐妹们得知,他是沈冲,将军家的。
于国家来说,仗是要打的;可对百姓来说,生活还要继续,何况这一年,正是白蔓茵及笄的第二年,大好的二八年华。
当今皇帝初初上位,正是最年轻热血的时候,边境又在蠢蠢欲动的试探攻打,动乱不止,立马派兵遣将誓要平动乱扬国威。
十八岁的沈冲,子承父业,凭着年轻人的一腔热血,少年人的名声就这么打出来了。
白蔓茵再一次看见他时,就是他班师回朝的时候。她偷偷瞒了母亲带着楚楚溜出府,手里拿着刚买的兔子糖人,忽然一阵吵吵嚷嚷的,人群自发的站到两边。
少年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人群中间,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少年人的气息变得成熟了起来,依旧是高高的马尾,发带也从红色变成了一抹雪白。
慢慢的和白蔓茵脑海里模糊的小公子重合。少女心思第一次显露出来。
“如果嫁给他,也许会很不错。”白蔓茵冒出了这么个想法,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很热。
不过月余,母亲突然告诉她要为她定一门亲事。是威远小将军指定要的,他说愿求娶白府小姐。
“你意下如何?”母亲虽说在询问她的意见,表情却早已舒展开来,透着一种满意和欣慰,“听闻小将军姿容昳丽,我也见过,未有妾室,妙妙,你觉得如何?”
“我...但凭母亲大人做主。”她微微低下了头,心里想的却是那日的戎装少年。
婚期已定,就在三月后。
一切都准备好了,白蔓茵穿上了大红的嫁衣,金丝勾勒的绣花宛如天边的流霞,给她小家碧玉的容貌也添上了几抹艳色。
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像喝醉了酒的人,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天地就拜完了。她好似还未醒来,凭着本能亦步亦趋的被人带入了洞房。
“咚、咚、咚。”心脏极速的跳动着,好半天都平复不下来,恍若刚刚清醒。蔓茵想:原来成婚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白蔓茵眼前亮了起来,红盖头被人挑起,搭在了头顶,她伸手取了下来。
抬起头顺着另一身红色喜服往上看去,他的黑眼珠极亮,如湖水中完整的倒映出两枚月亮。
沈冲抿了抿唇,他看着红盖头下的人,睁着一双杏眼,薄唇,给人的感觉温和又没有攻击性,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傻气。
“不是她啊。”他看了一眼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却被那双眼睛掩藏的很好。
见他不动了,白蔓茵先开了口,她轻声唤道:“夫君。”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的眼睛好美。”
大大方方的,不见一丝女儿家的扭捏小气,似乎记忆里有谁也这样同他说过话。
似乎又回到了那年春日,他十五岁,被邀着去看京郊的桃花。他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那些官家子弟变相的相亲,本来是想回绝的,不知怎么就答应了下来。
等到了那里,心里却一阵后悔,怎么就答应了呢?
虽说是去了,却也不想与旁人一路,就想一个人随意走走。走到一处草丛间却见一个小姑娘躲在灌树丛后,手里拿着一本杂记,读到精彩处不时露出微笑,眼睛亮晶晶的。
“喂,你怎的躲在这偷闲?”
少年似是好奇,凑近几分瞧了瞧。
白若微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没留神手擦过带刺的树枝,霎时间手背多了一条红痕。
沈冲也愣住了,又上前一步欲看她的伤势,没料到白若微立刻后退一步。
“你受伤了。”沈冲道。
“我知道,”白若微神情沉静,“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沈冲被逗笑了,小姑娘才几岁,十二岁的年纪却谈着男女授受不亲。
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小小的个头,跑的但是挺快。
“小书呆子。”一本《周游杂记》孤零零的落在原地,想来是那个小姑娘的,沈冲伸手捡了起来,上面写了一个秀气的“白”字。
直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父母亲询问是否有了意中人,他忽然想到了小姑娘,于是他说:“孩儿觉得白府小姐就不错。”
于是十里红妆,嫁过来的不是她,但意外的顺眼。
“害怕吗?”他轻声问道。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蔓茵快活的笑了起来,“不怕,有夫君在就不怕了。”眼睛亮晶晶的,又好像在表明心意。
洞房花烛夜,暧昧的烛光散落在大红的床帐上。沈冲爬上了床,伸手搂住蔓茵,感觉到她一瞬间僵硬起来,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心跳加速的声音,他又靠近一点,凑近她的耳边说了一句:“睡吧。”
新婚过后,不过几天的时间,边境突然暴乱,异族入侵,烧杀强掳,那里百姓苦不堪言。
沈冲临危受命。少年有少年的信念,有少年想守护的人,何况又多了一个她。
他说:“我会回来的。”
白蔓茵说:“夫君,我等你。”
和她成婚后第一次出征,他没有想太多,可在战场上,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的最多的竟然是白蔓茵。
他想:真像个小兔子,活泼又温顺。明明胆小的要紧,又说不怕。
于是每一次她都在家里等着他。
一直到白蔓茵有了身孕,他和她的满心期待。沈冲说:“孩子就叫慕白吧,沈冲爱慕白蔓茵。”
蔓茵牵着沈冲的手,轻轻放在自己显怀的肚子上,“还不知道男孩女孩呢,你就想着取名字了。”,脸上是温柔的笑。
“不管男孩女孩,都叫慕白好不好?”他低下头,贴在白蔓茵的肚子上,伸手搂住她的腰。那里是他和她的宝贝。
后来,慕白还没出生,沈冲再一次上了战场,一场大战下来,损伤惨重,他也受了极重的伤。
一时疏忽被敌人钻了空子,靠近心脏的地方中了一箭,身上还有无数伤痕。他撑着伤重的身体,除了几个亲信和军医谁也没告诉,坐镇后方,军心不能乱。
还好支援来的及时,再晚一点,将军伤重的消息传出,这场仗,就打不赢了,城里的百姓也护不住。
沈冲放心的倒下了,只是对不起一个人,他的蔓茵。
又一次战胜回来,白蔓茵抱着刚一个月的小慕白,寻找着那个她的戎装将军。
可是,没有。白蔓茵想他在哪呢,怎么还没有回来,慕白已经一个月了,是个男孩,眼睛极黑极亮,就像他一样。
白蔓茵回了将军府,府里的氛围低沉的可怕,下人们窃窃私语。
“夫人,一切都会好的,将军一定会回来的。”楚楚看着自家小姐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
可谁也没想到,白蔓茵突然笑了起来,“夫君会回来的,我和慕白还在等他。”笑意明显不达眼底。
白蔓茵就像以往无数个等待的日子里一样。
以后的每日里散散步,带带小慕白,管理好整个府里。只是再也没提过将军什么时候回来。不哭不闹,沉静的不像她。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白蔓茵带着慕白出去以后,再回来时感觉到府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可又没看出来什么不一样。
好像是下人们明显带着喜意的脸庞,又好像是突然活过来的将军府。
白蔓茵抱着小慕白,走回了房间,推开房门,眼前的是那个笑意吟吟的青年将军,依旧是一身红袍,扎了高高的马尾,时间在他脸上添了几分成熟。
“你回来了?”白蔓茵声音带着点点颤抖,从知道他没回来以后,第一次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快步抱着小慕白走进房间,进入了青年的怀抱。
哭的不能自已。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没有骗你。”沈冲抱着白蔓茵,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小心的抱住小慕白。
小慕白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拉住沈冲的袖子,又伸出两只手晃了晃,咿咿呀呀,张牙舞爪的。
没过一会就累了,睡了过去。白蔓茵把他放进小床里,继续抱着沈冲,这一刻的失而复得,幸福填满了她的心。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受了伤,没什么大碍,就是走的慢了些。”
她听了也就放下心来。
后来才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气的又让沈冲睡了一个月书房。
再后来,小慕白四岁了,在书房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包裹。
小慕白立马拿去交给了自己的母亲,白蔓茵也有点好奇,笑着拿了过来,拆开看了看。
书页犯潮发霉了,上面书着《周游杂记》,翻开一页,上面一个娟秀的“白”字,后面跟着两个字“蔓茵”,字迹明显不同。
白蔓茵想起来了,这是她当年给妹妹的书,妹妹喜欢读书,又有学识,端庄大气,容貌也比她好。这个“白”字,还是当年她写的呢。
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沈冲又睡了一个月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