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侧写
投硬币的箱子嘴巴被莫名其妙地封起来,硬币叮叮当当地奔向纸币。硬币给纸币力量和清脆,纸币包容硬币的菱角,爱情始于一个小小的钱箱,全世界的爱情都投放于此。
喜欢肃穆的座位多于活泛的人,合上的眼皮多于辽阔的嘴巴。左耳里塞着用了很久的耳机,不出声的另一端挂在领口上,摇曳着走到后排座位的窗子旁边。
奇怪,在家的时候永远像是在流浪,在外的时候安心得不想回家。公交车后排的靠窗位置是我的第一故乡,耳机和音乐是我触动我的一手温柔。
窗外
文学的好处在于你可以尽情把自己写成白纸黑字,在别人要看懂你的而你不想被看懂的地方,笔锋倏地一转,改了步调通俗易懂地结尾。
他们摇头,她不过如此,她自以为是。你藏在意犹未尽的省略号里,躲在昂扬的感叹号和迷茫的问号里,无限快乐地笑了。
公交车上流浪的好处在于,你坐在薄薄的玻璃前,在某个特定时刻,读着某个特定人物的不被别人在意的心事。
而你,就像这座不起眼小城市里,被裱在落尘玻璃上,小众的晦涩的骄傲的无名画,没有人会停下脚步,试着读你眼里的忧郁重重。
窗内
一些人因为文学而活着,一些人死在文学里,而更多的人质疑文学,质疑爱文学的人。这些无伤大雅,他们有他们的信仰。文学,是我的信仰。
我们是装在调色盘里被距离隔开的干燥色彩,不必融合也融合不了。等到主人湿漉漉的画笔一挥,我们就跌跌撞撞地成了最奇妙的颜色。
从前我什么也没有,只有痛苦孤独和自己。现在我有文学,它在痛苦的裂缝中生根发芽,它把孤独敲得泉水响叮当,它给我的心上面贴上一枚叫做快乐的创可贴。
如今我依然会痛苦会孤独,可文学给了我把这些东西美化的能力。而公交车,是享受这项能力的免费的丰富的自由的触发地。
姑娘的耳机里还挂着昨晚的惆怅,哭花了的妆是她这段感情里最不值得的浪费,也可能是日后某个瞬间里最轻轻浅浅的释怀。女孩的冰镇饮料上,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爷爷黑色的裤子上,洇出了河流的形状。爷爷看着河流,擦拭河流。那是年轻流向年迈的一道传承。
心里
我看着周遭的一切,摘取星星点点的线索,用脑洞填补着形形色色的故事线。
在我的眼里,多平庸无聊的人都可以是主角。我为他修饰着演技和妆容,在脑袋内壁静悄悄地刻上幸福的剧本。一路上,我陪着他们经历着艰难险阻,杀青时,我一个人为他们快乐地笑。
最美好的是,我这个贯穿全场的人,不必开口就懂了所有人的心意。我坐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享受着自由与安宁,众人的狂欢和我一个人的孤独。
公交车,多温柔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