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此忆
城中每年中秋都会举办的中秋夜宴果真好不热闹,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有趣的是这些姑娘怎么个个儿都穿得花枝招展手拿一枚荷包一脸娇羞状呢。
这城中的中秋夜宴据说是武元侯府举办的,城中家家户户都前来凑热闹,酒水宴席都免费提供给百姓们,大家也就都借此机会聚着乐一乐。
尤千忆就是看中这一点,早前挣的盘缠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有这等能蹭吃蹭喝的好事怎能少得了她。
这主人席上坐着的个个都人模人样的,再看那群姑娘。嘿,原是来瞧那主人家的小白脸的,竟瞧得连饭都不顾不上吃。整桌人就尤千忆在风卷云残着桌上的美味珍馐,这玉盘珍羞值万钱啊,她得多吃一些犒劳犒劳自己。
这席上的小白脸嘛,两人相貌倒是不错,只不过嘛。一个一副羸弱的样子,身边还围了一堆的护卫,定当是个绣花枕头好看不好使。大男人病怏怏的,看着就烦。另一个嘴角总是挂着阴森森的笑,看了莫名的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纵小白脸如此多娇,也不敌海参鲍鱼烧鹅腿呀……
这饭刚吃完,尤千忆还想蹭几壶好酒再走。可是一个家仆模样的男子上前来收讨姑娘们手中的荷包,走到尤千忆这她还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姑娘列席‘黎座’,定是欲在中秋宴后与黎公子游湖赏月了,可这从城中姑娘所做的荷包中选,那是规矩,姑娘怎么能没有呢?”
黎公子?尤千忆定睛一看,这圆桌中间的确有块牌子刻了个黎字。哎哟,难怪这一晚上这些个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娇羞的。虽然那男子长得不错,身材也比旁边那个病怏怏的要好,可是,“本姑娘干不了这事,原就是趁着佳节到镇上讨杯酒喝的。我不是这城里的姑娘,你们的习俗我可不知道,如今这般我就只得先告辞了。”
尤千忆撒腿就跑,游船?那多有失她的风范。座上的黎夜看着溜走的她笑而不语。
姜成勋看着女子的背影发呆,明月当头,他的眼眸子亮亮的。
姜成勋从后巷截住了溜之大吉的尤千忆,“既是到我侯府做客之人又岂能跑了呢?虽不是城里的人但吃了我们酒席就也得遵循我们的风俗。这饭你吃了,酒你喝了,现在就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这酒还没喝得上呢……”尤千忆嘀咕到。这病苗子竟敢独自一人前来挡她路。两人对峙起来,尤千忆自小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功夫极好,轻功更为厉害,放眼江湖就没几个人能在轻功上赢过她的。
只是这家伙的功夫似乎也不错……尤千忆心里感叹到。两人僵持着局面,尤千忆身手敏捷巧妙地躲避着姜成勋的攻击,而尤千忆亦动不了他分毫。他这病怏怏的模样竟是装出来的,他的功夫与她在伯仲之间。
打着打着尤千忆就不干了,停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从腰间掏出壶酒灌了一口。“武功不错啊,承让承让,既然……”这种没有结果的争斗就免了,江湖还是以和为贵的。尤千忆打着讲道理磨死他的战术。
这才开口就被他给打断了,姜成勋一个翻身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说:“此事切勿声张。”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尤千忆看见前方来了一堆的护卫和家仆,武元侯以及那黎夜也在。
姜成勋的手还捂在她的嘴上,她点点头。可是两人离得极近,尤千忆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胸膛的心跳。
尤千忆就这么毫无反抗地让人抓了回去游船,那管家还好声好气地解释到:“姑娘,黎公子选了和你游船,这城里的姑娘求之不得呢。”
“请问姑娘的芳名以及是哪户人家,方便老夫做下记录。”尤千忆响亮而利落地回答:“江湖人士尤千忆。”
管家怔了怔,在厚厚的簿子上记录下来。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到:“敢问姑娘是否会武功?”尤千忆正想骂他来着,哪个人行走江湖不会武功的。黎夜打断,“不用问了,赏月吧。”
尤千忆和黎夜在一条船上,却总看着姜成勋所在的那条船。尤千忆在好奇着这个人明明武功很好为何要作出一副病态,身边还带那么多的护卫,越想越不明白。
“看我干嘛,看月亮啊。赶紧游完了我好走。”尤千忆毫不客气地说到。这游船本就是花前月下的雅事,这武元侯还逼着她来,态度能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可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也是件很尴尬的事情,这个黎夜自上船起半个字都没有吐过。
“你和他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可以不用选姑娘游船啊?”黎夜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果然啊,这城里的姑娘不是的黎派就是姜派啊,这城外的女子也不外乎如此。”黎夜将她揪起来一把扔到了旁边姜成勋的船上。
在姜成勋的船上尤千忆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被他们舞来舞去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加之现在看见这姜成勋就想起方才咚咚咚的心跳,谜之尴尬。
“你功夫不错,我先走了。”撂下一句话便使轻功溜了。马不停蹄地跑了十几里路才停了下来,生怕那管家又给追上来了。
尤千忆坐在河塘边的大树上歇息,刚做好舒服的姿势要躺下来便看见姜成勋坐在另一条树杈上。“你……”他竟然能追上她,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轻功呀。
“不是说还没喝上酒吗?怎么就走了呢。”姜成勋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壶酒扔给尤千忆。尤千忆打开一闻,惊为天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酿液”。
刚想道谢这人已经没影儿了,算了,改天亲自登他府上的房顶给他道谢去。这人,颇有意思。
这饭后闲逛,逛着逛着就到武元侯府的房顶,坐着歇息。“你在这里干什么?侯府岂能随便出入。”姜成勋原本就躺在屋顶上赏月,尤千忆的动静大得让他实在没法忽略。
尤千忆不屑地说:“切,是你这侯府疏于防卫。”姜成勋一笑,“你这么上房揭瓦的,很容易被当成刺客的,我们换个地方。”说着姜成勋就揪着尤千忆走了。
尤千忆嚷嚷:“酒带了么?没酒我可不跟你去……”
自从上次饮了“千酿液”后,尤千忆可谓是日思夜想啊,无奈这好酒不好弄啊。得知姜成勋今夜带着的是桃花酒,尤千忆霎时蔫了。嘀咕到,“桃花酒有什么好喝的。”
这侯府还真是大,光一个后院就跟个迷宫似的。今夜月光明晃晃的,侯府的后院僻静得很,微风吹过竹叶沙沙的声音轻叩着这片寂静。尤千忆说话的声音极大,这寂静的院里似乎多了些鸟兽的叫声,欢腾了起来。
姜成勋即便是坐在树上也是人模人样的,尤千忆看了看自己,咧着腿坐在树杈上,这画风很怪异呀。尤千忆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学着姜成勋的模样正正经经地坐好。
在柔和月色的照耀下,姜成勋笑也变得地温柔起来,“不必如此拘束。”尤千忆摆摆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画风得统一。眼看你是不可能坐成我那样儿了,只得我改呗。”
“话说你功夫那么好为什么要装作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那天夜里,他们在侯府的后院里喝了一整夜的酒,聊了一整夜的天。姜成勋饶有兴致地听着尤千忆说着江湖中的趣事,眼神里流露出向往和羡慕的神情。
尤千忆的口才极好,本不多话的姜成勋在她妙趣横生地追问下总会不自觉地谈论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身份的限制、朝堂中的不得已皆是他每日里需要面对的。
聚散终有时,天擦亮的时候侯府便热闹了起来。“与你饮酒很是痛快,改日再聚。只是这下次能否带点别的酒,我最不爱喝桃花酒了。”
姜成勋在原地含笑地看着尤千忆蹭蹭蹭上梁顶,在瓦梁间驰骋,转瞬化为乌有。满地的酒坛子是昨夜的证明,还说最不爱喝桃花酒,地上的酒坛子大多是尤千忆整出来的。
这些年来尤千忆四处云游,结识了不少朋友,可每次的离别总是洒脱不羁的。她认为江湖中人聚散终有时,怎好为了这等小事拖拖沓沓的。
可这套相忘于江湖的规矩在姜成勋这怎么就不奏效了呢?尤千忆坐在柳树下烤山鸡,她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待那么久,向来是玩儿够了就离开,可她已经在这城里待了将近一个月了。
想着想着这原本焦香喷鼻的山鸡已经化作黑乎乎的一团东西,尤千忆随手将烤坏了的山鸡丢在地上,寻间客栈吃好吃的去。
吃饱喝足的尤千忆马不停蹄地赶路,这欣赏完了江南的烟雨自然还得感受下漠北塞外的风光。况且,她需要一段时间,看清楚自己心的时间。
不过初冬,漠北已经披上了貂裘大衣,躁动的江河面上已然结上了薄薄的冰层。白茫茫的一片,还冷地要死,比江南差远了。
尤千忆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江南好像也没什么好的。风景美了点,天气暖了点,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那么好的,自己究竟是对江南这个地方念念不忘还是对那里的姜成勋念念不忘。
不会吧,就这么三两下的就把心给丢了?尤千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有些微微地烫。
咦?这千酿液的香气咄咄逼人,直挺挺地钻到尤千忆的鼻子里。这么荒凉的戈壁漠北竟也有千酿液这么好的东西。
一袭黑衣的黎夜早已看见她,摇晃着酒瓶子示意她。那可是千酿液的召唤哪。
“你来这做什么?”尤千忆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子,嗅了嗅系在了腰间,这等好东西得留着慢慢享用。“那你又来这做什么?我是来这观赏一下前人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否当真如所写那般壮观的。”
尤千忆用手肘捅了捅黎夜,笑嘻嘻地问到:“千酿液还有吗?我用桃花酒和你换。”黎夜哈哈大笑,“不换!这桃花酒有什么好喝。”
哎哟,这个人怎么吝啬成这样,不过倒是挺有见地的,这桃花酒的确没什么好喝的。既然不给她酒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尤千忆转身就要走。
“我是来这打仗的,这里马上就要狼烟四起,你还是寻处安全的地方玩儿吧。不过,相较于你那心上人,我这又好上许多。”
尤千忆回头追问,最讨厌这人说话说一半了,姜成勋那到底怎么了?无奈尤千忆如何追问黎夜都不肯开口。倒是她临行前黎夜送了两壶千酿液,尤千忆立马笑逐颜开,作揖道:“多谢多谢。”
尤千忆顶着明晃晃的月光赶着路,好奇害死猫,她得到江南瞧瞧姜成勋到底有什么事儿。顺带着表达自己的心意,既然已经知晓自己的心,江湖人怎可拖泥带水,定是要傲气坦荡地表现出来的。
尤千忆坐在房顶上,不一会儿姜成勋就来了,这似乎成了他们相见的暗示。
“这个把月上哪里野去了?”姜成勋依旧是那副表情,带着淡淡的笑意同她说话。尤千忆忽的觉得脸上有些烫,赶紧找些事掩盖一下,“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这叫云游四海,怎么能说是野呢。你这明明就好得很嘛,黎夜还说你这发生了比打仗还严重的事儿。”
姜成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渐渐地漫上了眼角眉梢。“这等闲事我还是可以理好的……”
两人渐渐没了话,姜成勋顾着看那挂在天边的月牙,尤千忆发起了呆。后半夜时姜成勋闭上了眼睛,可不知怎的尤千忆知道他定没有睡着,“你可曾娶妻?”
“不曾。”
“那你觉着我如何?”
“甚好。”
尤千忆停了下来不再多言,她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她不知道他是否会在意家世门楣,听说这武元侯是吴王的亲弟弟,身份自然尊贵得很。
空气都凝结了起来,气氛有些尴尬。“我此生都不可能与你恣意江湖,快马任平生。你也只能同我一般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这些,你可曾想过?”
姜成勋背过身子,微弱的叹息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尤千忆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忍受这种拘束的生活,或许她可以,或许她不行,可他始终没有说过他是否喜欢她。
尤千忆坐在河边发呆,想着为何自己这般焦急上火又冲动鲁莽地从漠北跑回江南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可他却如此理智地分析着情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最终尤千忆总结出他大约是不喜欢自己的吧,至少没有她对他的喜欢那么多。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尤千忆回头,竟是那黎夜。“怎么哪儿都有你?不是在漠北打仗吗?这才几天就回来了?”
黎夜直接无视她的问题,“姜成勋被武元侯责罚这事儿你知道不?”尤千忆白了他一眼,这种家宅里边的私密事儿她怎么会知道。“他拒绝了郡主的求亲。”黎夜继续说到。
尤千忆瞬间怔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尤千忆问黎夜,“那种成日只能在四四方方的房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生如此的日子是怎样的?”
“不适合你的日子。可你们不妨试试,只是该离开时莫要强求。这人哪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黎夜起身掸去身上的灰。
早在中秋夜宴那天他就知道他的兄长姜成勋喜欢这女子,只因她出现的时候,那一刻他的眼眸是漆黑而明亮的。而他,从不曾见到过。
后来他就明白了,她是江湖女子,恣意洒脱。拥有着他从小最羡慕的东西,有着最爽朗的笑声,最明媚的笑容……
是呀,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如若就此错过却会怕,如此便是一辈子。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自由重要还是他重要?”黎夜注视着她的漆黑的眼眸。尤千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姜成勋在祠堂里罚跪,尤千忆站在他的身后,“为什么拒绝郡主求亲?”姜成勋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那你为何回来?”尤千忆一怔,呢喃道:“这人哪,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尤千忆还沉浸自己营造出来的氛围里,方才分明还跪着的姜成勋已然立在她的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偌大的阴影将尤千忆包裹了起来,他的唇很软、很暖。
“上回的话还未说完,若你愿意,此生我都不会离弃你。”姜成勋的声音犹如鬼魅般侵入她的身体,尤千忆仿若中蛊般任由他牵着走进了侯府的大堂。
可是他终究是不能娶她的,她不在意,只因他同他父亲所说之话尽数落入他的耳中。“纵使我不能娶她,我也不会娶别人。”
尤千忆仍旧爱坐在侯府的房顶上喝酒看月亮,大多数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这耗到睡着,第二日醒来却一定是在床上的。
今夜姜成勋难得有空与她相伴,他们这感情当真是在一次一次喝酒里喝出来的。一块喝酒多好呀,酒至微醺总会道出一些平日决计不会说出的话来。
“少喝些,女孩子家的怎的这般嗜酒。”姜成勋夺过她手里的酒瓶子,她的酒量极好,每每入夜便开始喝,直至天擦亮也仅仅微醺。又或者说,她喜欢的只是喝酒的这种氛围,而非酒的本身。
“若我不嗜酒如命,中秋那日便不会被免费的夜宴吸引进城,不进城蹭吃蹭喝就不会认识你,只是我从没有想过这一来就再也走不成了。”姜成勋静静地凝视着她的侧脸,笑意渐浓。她喜欢喝酒,他喜欢看她喝酒时双颊绯红的样子。
这侯府里的日子很难打发,平日尤千忆是最怕无聊的一人,每日白天就到姜成勋的书房里摸本书,一坐就是一整日。琴棋书画刺绣女工这些寻常姑娘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她一件也不会。只是姜成勋偶尔的相陪已然让日子生满甜意。
无聊时她甚至设想着往后该做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来打发时间,让自己学会欣赏这种平常女子的安稳生活。没有江湖、没有风餐露宿、也不再孤身一人。
姜成勋的公务越来越繁忙了,尤千忆好几天都见不上他一面。朝堂中的事她不懂,唯有安分地等待着。
黎夜漠北大战捷西族大败,吴王本就忌惮武元侯的权势过大,唯恐会危及王位,姜成勋还偏生果断得拒绝了郡主的求亲,如此不给面子,吴王很是生气。
姜成勋将要到漠北支援黎夜,协同作战歼灭捷西族。
“你让我去吧,我在侯府里很无聊的,而且我武功好,那些小兵伤不了我的。”尤千忆在缠着姜成勋允许她与他同行漠北。
“不行,捷西族凶猛剽悍,你是女子还是在家中安全些。”姜成勋果断地拒绝。“听话,安生些,待我回来再一同喝桃花酒。嗯~”
姜成勋软硬兼施,尤千忆只得投降。“最不爱喝桃花酒了,回来陪我喝千酿液吧,从黎夜那抢来的我还没舍得喝呢。”
刚送姜成勋的队伍出征,武元侯就找了上门。其实尤千忆能猜到武元侯会趁着姜成勋出征之时来找她,她走南闯北这些年,也听说过不少故事。
“你知道呈勋为何要出征到前线吗?因为你,若不是你……”武元侯说了一堆朝堂政事给她听,侯府的处境的确不好。
尤千忆低眉不语,半晌后武元侯失去了耐心,怒斥到:“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可能死在战场上。”尤千忆的身躯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可她只是爱他呀,为何会这样。
即便如此尤千忆也没有离开,只因她曾答应过他,会等他回来。而他也曾向她许诺过,此生都不会离弃她。而她,相信他。
“他败了。”黎夜率先回来述职。尤千忆只是轻轻地点头,脸上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
侯府的下人们纷纷在传武元侯入宫替子求情却被吴王扣下。尤千忆仍旧端坐在那,不言不语。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乱糟糟的一切都同她没有半分关系。
月光明亮,倾泻了一地的温柔。尤千忆坐在屋顶上,他今日归来。姜成勋负手背过身立在她的面前,衣袂飘飘,连袖角亦是尊荣至极。
“你走吧,此生是我辜负了你,我会娶迪娜公主为妻。”姜成勋的声音失去了昔日的温柔,只剩下清冷。迪娜公主是捷西族的公主,娶了她,姜成勋就可以坐拥一切他想要的。他的家国之志、他的理想抱负,就全部都实现了。
早在黎夜传来消息说他败了的时候,尤千忆就预感他会说这番话。武元侯入宫被扣则让她更加肯定。她太了解他了,只是他不了解她。
尤千忆再没言语,悄然离开了。原来这就是黎夜所说的要离开的时刻,这头终于撞到南墙上,死心了。
“最终不过是又多添个失意的面孔在人间。”黎夜在身后感叹道。尤千忆露出难得的笑容,“我早知道会这样,同他一起不久后我就知道。”黎夜倒是惊讶,一个江湖女子心思竟能如此清明,实属难得。
“那为何……”“即使伤痛也不愿意就此放手。”她的爱骄傲而坦荡,从来没有半分遮掩,决定后从没有半分顾虑。尤千忆骄傲地说:“如果再让我选一次,自由和他我还是会选他。”
尤千忆将剩下的千酿液都悄悄埋在了侯府后院的桃花园里,那两壶说好待他凯旋归来一起喝的千酿液,安稳地眠于地下。
尤千忆仍旧是江湖中潇洒自在的人,在江南赏景,到京都听戏,赴塞外射猎。
“师父师父,为什么要到江南去呢?京都的曲儿多好听啊。”稚嫩的童声嘀咕到。尤千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塞外战事纷繁,尤千忆将这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留了下来,与她作伴。
“因为师父没酒喝了,在很多年前师父在江南埋了几壶好酒,现在带阿童去取回来。”小小的阿童摇头晃脑地点头。
从前的武元侯府变得一片荒凉,大约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了。领着阿童到后院去挖她的千酿液。从前诗意静谧的后院遍地都是坟冢。阿童吓得连忙躲在她的身后。
“你竟回来了?”回头竟是一别后再未相见的黎夜。“回来?师父以前住这里吗?”阿童疑惑。
“你猜这坟冢里哪个是他的。”黎夜问到。这些年来尤千忆从未关注过他的消息,恣意地过着快意的江湖人生。他真的死了吗?
黎夜仰天大笑,“他成功了,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除了你。他成了吴王。”
尤千忆清浅一笑,“这人生哪能那么圆满。至少这场人间相逢我从不曾后悔。”
两人拿出陈年的千酿液,老友相谈一夜。将这千里行云,多年愁苦一并痛快饮下。
“自他继位后,千酿液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酒了,寻常的百姓家都喝这个。”黎夜灌下两口千酿液道。
尤千忆将最后一口千酿液倒入口中,“可我喜欢的是从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