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18)
第十八章
啪一巴掌,脸上发烫,辣。副校长终于打到我了,那次撞门就想打我了吧。班主任进来,我看向他,目光里竟闪过希望,他没有看我们,在校长耳边说了什么就离开了。
“你就是那个第一名啊。”“第一名也不能打架,第一名打架也是要处罚的。”可是我分明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丝退让,有意思,班主任居然是来救我的。
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是没有三六九等的,也不相信老师会打人,可是今天我居然靠我的成绩拯救了我自己,真好笑,是不是没有这成绩,我就什么都不是。
我把眼泪逼了回去,“那你跟金靳道个歉,这事道个歉就完了,行吗,反正你俩都受伤了,扯平了。”
“不可能,我不能接受自己被一只猪咬了。”金靳把身边的椅子踢倒。
“那你说怎么办。”
“老子要弄死她。”
我看着校长,你们没有问过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凭什么要我道歉,就因为他是县长的儿子,所以什么都是他对吗。
“你丫做梦。”我顶上去,无论现在有多委屈多害怕,我死也要先把你焚了。看见他眼睛里恶心的红血丝,似乎是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王副校长,很多人都跟我爸爸说过想当副校长。”
从教务处出来,天已经微微黑了,现在是第一节晚自习,我不能回教室。
从学校到家有很远一段路,我捂着嘴,不去看周围的路人,什么也不愿去想,眼泪却这么静静趟过脸颊,滑落下来,走过的地方留下了血迹。
我不要别人看见,用最快的速度走完了这一段路。
回到家,妈妈还没有收工回来,清洗了伤口喝了一碗白酒就上床了,酒可以消毒,我知道,但是伤口在酒精的浸泡下辣得麻木,嘴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整个脑袋又疼又晕,疼得要炸开了。睡吧,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不疼了。酒力发作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外面撒了一层白月光。
第二天起床妈妈已经早早的干活去了,醒来了,痛也醒了。忆景来叫我上学,我写了张假条麻烦她交给班主任,后来实在疼得厉害我拿了一些钱去买了些消炎止疼的药。
坐在床上,发呆。
把每一个季节都思索,把远山把近河都考虑,把离别相逢都熬透,可是我爸爸真的死了吗,死于艾滋病吗?
因为不愿与妈妈交流,所以下午做好了晚饭就去上晚自习了。老师说最后的和解方式是我在全校面前公开道歉,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后悔过,也不想这件事再发展扩大,我答应了,没关系,谁对谁错没关系。
“你总算是回来了。”阿初的语气怪怪的。
“嗯。”
“你再不回来,阿进阿贤都要去你家看你了。”
“这么夸张?这么想我啊。”想活跃气氛,我笑了笑。
她仍旧低着头,留海挡住了她的眼睛和表情。
阿进一回来就开心的喊“阿是回来了,我唱歌给你听。”他跟我从不提让对方难堪的事,他知道我在努力调整自己。阿进其实是个敏感聪明的人。
“我还在寻找一个依靠和一个拥抱,谁为我祈祷为我烦恼为我生气为我闹。”他笑的时候很好看,很好看。
“你们烦不烦啊,没看见我在做作业。”阿初突然发脾气。
“对不起。”
“阿初,不要生气,生气不好看哦。”阿进笑着。
“你帮她说什么话,你们全都喜欢她,全都帮她,她一天不来全都在问她,不就是因为她成绩好嘛。”阿初在他们那里的小学也是班长、学习委员这么一路走上来的,来初中之后一直被重用的是我,一直被看见的是我,偶尔我能感觉到她的心理不平衡。
“我只是成绩好嘛,他们也喜欢你啊。”我试图找到她的眼睛。
“你放心,就算你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好,金靳也不会喜欢你。”
她提到金靳的时候,我突然不想跟她和好了,我坐下来,示意阿进也坐下来,其他同学陆陆续续也坐了下来,我知道阿初突然的变化其实已经忍耐许久,我不想失去她,她会做着作业突然停下来,看着我,认真的说,你的睫毛好漂亮。我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她那恃强凌弱的嘴脸越来越清晰,后来被问到最不喜欢什么样的人,恃强凌弱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在伤口上撒的盐,疼了我整颗心。
不要难过,难过证明你在乎她了。
周一是升国旗的庄严肃穆的日子,今天却因为要在全校面前向金靳道歉而略显荒谬。这世界的不公,我在一点点接受,我要与这世界的权势妥协。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看着国旗一点点升顶,我想我起不来了,奴性还在我身上。
总结了上一周的总体表现,捎带广播了时事新闻,重大违纪在最后。
“上周重大违纪,吴是暖咬抢了金靳。”台下已经笑成一片。
“二人决定今天在全校面前和解。我校决定不记录个人档案。”
“现在二人上台。”
我走出了人群,站上了讲台,金靳在后头离我不远。他上台后,我主动看向他,并向他说对不起。我低着头,在等他的没关系,没有没关系,也没事,因为我已经对自己说了很多次了。
数着时间,全校都在陪我等着,我想我等不到他说没关系了,便抬起头准备往回走。他突然抬起手落在我脸上,一下,一下,又一下,看着他,没有了反应,说好的道歉,说好的和好,校长也毫无动作,是你们说好了要将我羞辱一番。
我扬起手结结实实的拍在他脸上,一下,他吓了一跳。金靳,你爸爸是县长,你是县长的儿子,那我呢,我也是我爸的孩子,是哥哥的阿是,我比你更珍贵。
“好了,好了,都停手。”副校长终究为了维护县长的儿子开口了。
我一直瞪着他,以前一直以为我会害怕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但是现今破釜沉舟的姿态,他的无耻与卑劣越发值我鄙夷。
“阿是,疼吗?”忆景与我不在一个年级,更不在一个班,她特意跑来安慰我。
“有一点。”
“我知道你哪里最疼。”她牵着我的手,还好啊,没事的,经历过来了不是吗。
“哪里?”我的眼里明明要溢出眼泪,我不怕他打我,最怕你抱我。
“眼睛啊,你的眉头皱了这么久,眼睛肯定又酸又疼。”忆景不看我,我们都在装作没这件事发生。
“嗯嗯,真的眼睛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