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摩天岭

摩天岭的大名，早有耳闻。地处冀、晋交界，跨越沙河、武安、左权三县，号称邯郸境内最高峰。前年秋于南五指山顶西眺，只见层嶂逶迤，一峰巍然，成全遥指，此摩天岭也，异日可游。夙愿遂结，只待时机。7月30日，“乐山群”通告组织一游，网上作了一点功课，问了提升度，又自我掂量一下，感觉行。于是，成交！

9点20分，从左权县关滩下车，走两里多地到关滩旧村，此处荒芜已久，房屋破败，乘人马稍事停顿之际，找到一根别人丢弃的梧桐木拐杖。按以往经验，万里长征拉开序幕，摩天岭之役就此打响，我必须全力以赴。这根拐杖，无龙头造型，握起来也不大舒服，着实有些粗糙，但粗细、高度、重量适中，亦当是致胜秘器。孙悟空找到金箍棒，西天取经就成了一大半。

果不其然，第一次考验马上到来。这次提升约有100米，坡度较大，后半程是修路推出的石渣，这两天下雨，土质疏松，恐有坠石，所以我们拉开距离，单个前进。我在最前边，为防万一，沿着石渣边缘，手脚并用，很快爬到了土路边。首次实战，除心跳稍快外，无甚大碍，也算旗开得胜。走了一段土路，与另一对人马会合，原来他们的路线要平缓得多，先期上来的人马一部分已开始了第二次提升。

到处都是绿意盎然。也到处都是新鲜牛粪，有人在前头喊：注意炸弹。我感觉有点喘，心跳120次上下。手表开始提醒注意运动幅度，心里有一丝的紧张。这一年来，我的“电压”不稳，心跳最高时曾达170次|分，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总归不大正常。于是我有意放慢速度，继续攀登。坡上，几头牛在悠闲地吃草，牛的赭白与草的深绿相映发，很是入画。忍不住拍照数张。

等爬到路边，成全和几个朋友已经在拍照。顾不上喘息，加入队伍，摄上一张，意在到此一游。合影的美女，是刚下车时认识的“青青子衿”，与成全熟悉，才女，自来熟，富有活力，也为接下来的行程增添很多乐趣。

平路无记。但我发现，修正时高时低的心率将成为我今天必须面对的课题。虽然我带了药，但荒郊野外的，万一有情况，自己难受不说，还拖累别人，代价可就太大了。

里数地尽头，关隘突现，“峻极关”是也。纯石打造的四方形堆下有一单劵门洞，极简陋，似是原址重建，远没有想像中雄关如铁、乱云飞渡的雄伟壮阔，左首边的明长城遗址淹没于荒草藤蔓之间。只有1994年左权县政府所立县级文物保护单位、2009年武安市所立河北省政府文物保护单位的三两块石碑还在竭力证明着什么。

11点，回返百十米，开始真正的攀登。爬了十数台阶，实在有些累，小坐一下喝点水，吃颗鸡蛋，体力稍稍恢复便继续上路。还好，有现成的石阶，然而长时间的无人光顾，两边灌木枝条疯长，阶上满是苔藓和踩踏后的败叶，在密林蔽日中转折迭宕，也是不小的考验。步履渐缓、喘息渐粗非我独有。不时发现同行的三两人在阶上休整。“马上要到顶了”，不知是谁喊一嗓子，顿时来了精神。果然没爬多久，穿过一片树木，眼前豁然开朗，这该是摩天岭岭脊了。看看时间，11点29分，从起点算起已有2个小时。

站在岭脊石垛，迎风东眺，群山连绵，尽收眼底。颜色由绿转黛，渐入云雾。阳光穿过云隙，在大地上奔跑，所过之处，青绿分明，交错变幻。那一刻，仿佛回到了童年，内心一无杂念。在天地怀抱中又如初生婴儿般纯净恬然，几乎要融入这绿野仙毯。正陶醉间，已行至北顶——此乃玉皇顶也。山顶平地一砖瓦建筑，庙内只有一尊塑像，披红挂绿，也未仔细端详，不知何方神圣，想必是玉皇大帝吧。

在这海拔1700多米的所在，摩青天而小群山，人间已是极遥远的所在，此时此刻，抛却一切尘世的烦恼，惟愿吸风饮露，看云起云灭、日升日落，羽化而登仙。庙前崖边一株栎树孑然一身，被善男信女缚了一树的红绳，树耶仙耶？一时茫然。树旁山豆花正值盛期，一片红艳。蜜蜂嗡嗡，采花酿蜜不知疲倦。忽想起“无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的诗句，想必诗人也曾登过极顶，对景深思，才有了“为谁辛苦为谁甜”的感慨吧。成仙不易，人间难得。折而南向，有峰兀立，摩天岭最高峰也，1747.5米，当是指此。遂回返沿岭行进。路遇几个60来岁老太太背着香火，往玉皇顶上烧香而去，健步如飞，毫无疲态。她们没有成仙的奢望，惟愿以虔诚的三叩九拜，换得自己或儿女的一世平安。或许只有她们才是蜜蜂的知音！

等走到南峰底下，有一路可通山顶，但领队说，我们已经落伍，前面路尚遥远，不要登顶了。三四十米的垂直高度，不登也罢，留点小遗憾，未尝不是一种收获。随后的行程，一路的高山草甸风貌，看着葱茏可亲，但大多是丛生的灌木和大蓟花，叶多刺而生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同行女士，穿着艳丽，红白黄蓝，点缀于青山绿草间，煞是好看！

又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跋涉，历经又一次艰苦的提升，下午两点，我们终于到了宿营之地。不管男女长幼，全都放下身段，拿出预备的干粮，开始奢侈的午餐。鸡腿、面包、水果、蛋糕，更有带酒带肉的，风卷残云，开怀畅饮，不亦快哉！随后，有的支起吊床小憩，有的满坡撅山韭花，还有采了满捧五颜六色野花的，甚至将花插到鬓角辫梢，半老徐娘风韵倍增，一种疲惫的快活，无以言说！山上植被以山脊为界，西坡树林浓密，东坡草甸成片，间有独树点缀期间。山岭蜿蜒，线条饱满柔长，一如美人玉背，观之不厌。回望摩天岭，已遥遥入云，近于“青蔼入看无”了。

半小时后，再度出发。一路的下坡，让本已酸痛的膝盖承受着巨大的考验。这时拐杖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抬头前方，又一巨峰云缠雾绕，巍峨雄健，一问:青崖寨是也，海拔达1898.7米，原来这才是邯郸最高峰——一种征服的欲望再次升腾。

爬山亦如骤遇异人，初畏其高耸云表，辗转徬徨几不敢入；及至与其周旋日久，山的禀赋品性，全在胸襟，自然容与徘徊，进退裕如。回顾半生，何尝一日无此君？自小与山为友，熟视无睹；及长，游历名川，方知山外有山；近年来，转入太行，愈觉自己渺小浮浅。真真“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少年，惭于发白，愧于无知，羞于无能。其实爬山也是修行，日复一日的相望相交，触处即景，亦触景生情，当自然感受化为胸有丘壑才深深悟得：你征服山山也征服你，你爱山山也爱你，你是山山也是你。一路浮想连翩，一路野花相伴，一路欢声笑语，一路步换景移，独照合照集体照，美景留在手机，美好留驻心底。

下午4点，到达终点——左权县土堋村，一个只有近50口人的凋敝小村。乡村振兴，其途漫漫！

此次穿越总8公里，4次提升，在我的野外行程中，强度适中。但两年来缺少锻炼，自废武功，体重超标、心率过速，都成为野游的最大阻力，参加活动的机会将越来越少，感慨系之，不胜嘘唏。同行34人，熟悉者，成全、宝红、树强、青青子衿数人而已！

当晚成诗《摩天岭即事》一首，附后：不畏夏深暑气酣，

盘曲直上势摩天

绿铺岭表高低树

雾锁关东断续山

不是心魔难左右

谁将人事叩神仙

杂花在手芳菲尽

簮紫贴黄也少年（202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