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际
“很抱歉，我恐怕帮不了你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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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顿冗长的晚饭——冗长指的是谈话的内容，沈眠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吃撑了，不管是说胃还是脖子往上的哪个部位。于是沈眠给温利打了声招呼，想上观景台看看，据说那里是最适合观景的地方，有一整面大的观景窗。
“你要的烟。”观景台的大门向两侧打开，温利从外面走进来，站在沈眠身侧，把烟卷递给她，在沈眠的强烈要求下，这次她终于没有再用敬语。“这种烟两百年前就已经被电子烟取代了，调整设备合成花了点功夫。”温利解释道。
“谢谢。”沈眠说。她把烟卷松松地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没有点燃它，只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我其实并不喜欢抽烟，抽烟有害健康。可是中间有几年抽的厉害，没办法，尼古丁是提神醒脑放松心情的好东西，”沈眠又仔仔细细嗅了一下，然后笑道，“味道跟我以前抽的有些不一样，不过比以前的好闻许多，科技果然是个好东西。”
“是啊，你说的没错。”温利的赞同说的像是叹息，“科技确实是个好东西。”
“但也可以是杀人的利器，让人堕落的温床。”沈眠接着温利的话说到。然后她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把另一只手掌附在舷窗的表面，突兀地转换了话题，“这里真美。”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宇宙中是空旷和寂静的，在进行星际航行的时候通常看到的也不是什么奇幻的美景，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但是沈眠他们所在的星舰正在穿越一个小行星带，舷窗外正是难得的美景，细碎的星光分布在黑暗的空间中，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其实我很奇怪，”看了一会儿，沈眠转回头对温利说，“你们明明在打仗，军舰上却有这种毫无用处的观景台，看起来……”
“一点也不像是个军舰？”温利替她说了后半句问话。
“是的。”
“如今联盟很多年没有过战争了，也早已抛弃了制造军用星舰的技术。这本来就是一架民用载人星舰，只是后来加装了一些武器。”温利回答。
“哦。”沈眠说，于是两个人就又陷入了沉默。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沈眠只能继续问道，“那你就不奇怪，我死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五百年了，语言系统早就更新换代，为什么我还能跟你们毫无隔阂的交流？”
“当然奇怪，只是我们也没有答案。”温利如此说，“事实上，早在新纪元一百二十年左右，处在混乱时期的各国政府都在推行新话，古地球语在当时就已经遗失了一大部分。后来人类文明进入星际时期，为了能够统一交流，又逐渐推行了目前逐渐使用的语言系统，已经和古地球语言差距分非常巨大了。”
“不过我们最近调查到联盟生命研究机构在研究如何让新生儿一出生就能掌握一些语言和技能的技术，也许他们成功了，然后就先用在了复制体身上进行试验。”
“真——好想法”沈眠把变态两个字咽了回去，这个道理其实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靠谱。然后说，“那他们又是如何克隆我的？我都死了几百年了，骨头都成灰了。”
“事实上，你的大脑在死后被切片作为重要研究素材保存了下来，所以——”
“好吧。”沈眠无可奈何，也许她应该感谢那批疯狂的科学家，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把她的脑子扔掉。然后她接着问，“你的部下齐格当初问过我一个十分深刻的问题，我到底是沈眠死而复生还是沈眠的复制体同时拥有沈眠之前的记忆，如果他们保存了我的大脑，又掌握了把记忆塞进人脑的技术，复制沈眠的记忆也未尝没有可能啊。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都比沈眠死而复生更为合理吧？”
“确实也不是没有可能。”温利·查尔斯笑了一下，“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我们无法解释的谜题，至今科学家也无法对人类是否拥有灵魂给出一个恰当地解释。不过我倒是认为，一个人的过去、经历、记忆才是组成这个人的重要部分。就算你被克隆出来重新赋予了记忆，你因此而怀疑自己是不是沈眠这个个体，那对我们外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两样，你依旧说着沈眠要说的话，做着沈眠要做的事，不是吗？”
“真是无情的说法。”沈眠嗤笑了一声，“那我就姑且认为自己是沈眠本人好了。”
“更何况，”温利·查尔斯继续说，“人类已经走向穷途末路，我们不得不抓住沿途的每一浮木，才能从中找到一丝生机。”
“哈，”沈眠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真如你所说，人类已经穷途末路，即将走向灭亡，而你们这一小撮唯一清醒的人群，所想的竟然只是找我这个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古董的帮助——”
“你们连思考都不会了么？如果是，那才是真的穷途末路。”
沈眠恢复了寻常的一贯漫不经心的神态，仿佛刚才尖锐刻薄的人不是她一样。她再次看向温利·查尔斯，这个反联盟军的领袖，号称要给人类找到出路的人。温利的眼神很坚定，就像沈眠过去曾经看到的很多人一样，里边燃烧着一种叫做希望的火焰，然而沈眠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正如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查尔斯，你们想要找到现代文明发展的漏洞，想要改变如今的困局，想要找到未来的方向——我帮不了你们。”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和世界脱节的活在过去的老人——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有什么伟大的成就，都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我的记忆属于历史，我的知识属于历史，我的思想属于历史，我的身躯属于历史。就算我真的能给你们什么意见，那也都只能是属于历史的忠告。更何况在属于我自己的历史中我也没有做好，不然也不会在我死后就开启了持续将近两百年的混乱时代不是吗。”
“你们要如何做，世界将要走向何方，只能靠你们自己去看，自己去思考。”
“如今的世界属于你们，并不属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