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风很大 | 我就是你眼中的流氓老板
前天在一个公号上看到一篇文章，作者的简介上称自己是职场老鸟，而他发布的这篇文章就是在教育亿万上班族如何正确跳槽。
“跟你谈薪资的才是好老板，跟你谈情怀的老板就是在耍流氓。”
这是他的基本观点，底下评论区呼声甚众，大家纷纷以自己的职场经历来对这个观点加以佐证。钱到不到位几乎已经成了岗位好坏的唯一评判标准，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心被刺的很痛，几欲泪下。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奋斗者，不想在别人眼里，我只不过是那个可耻的老流氓。
我的北漂生涯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给别人打工，另一个是所谓的让别人给自己打工。北京是个花花世界，然而现在每当我再忆起北京，只有一个感觉：没有雾霾的时候风很大，没有风的时候雾霾很重。
大学毕业后就一头扎进北京，和大部分北漂一样，我在蚁族村落脚，住的是几平米的小黑屋，用的是街道上的公共厕所。但是对于工作，我应该算是没有将就的心态。从住处到中关村去上班，大约一小时四十分钟的行程，地铁要倒三次，然而除了有一次早上突降暴雨出门晚了些，四年的工作时间里我从来没有迟到过。甚至无偿拿出自己一半以上的周末时间出来去和客户套近乎，无偿到没有加班费，甚至公司都不知道我周末还在工作。然而，努力的结果却非常不尽如人意，收入没有显著提高，职位也没有明显提升。
暂且先不要指责是工作方法有问题，自认为我不是一个头脑呆板的人，方法一直在学习和改进，只是站错了方阵。我做的是电子产品，铺的是实体渠道，然而智能手机的出现让公司大部分产品线变成了废品，继而电商大潮汹涌而来，实体渠道变的像秋后的草地枯萎凋零。在这两股力量的冲击下，曾经名字叫的响亮的公司变得摇摇欲坠，中关村卖场都废了，何况村中一卒乎？
那几年，站在风口上的猪飞了起来，我恰恰站在了背风口，无论如何拼尽全力，始终难以前进一步。这股风，太强劲了。
从公司离职准备自立门户的时候，有一半的因素是迫于无奈，因为我实在看不到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我离职的借口是家里添了新成员，当时我的领导对我说：“如果真的有困难，给孩子请个保姆，费用我出，你留下来。”这句话一直让我很感动，但是一个铁了心要走的人一般是留不住的。离职后，我确实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来一心一意的照顾小女，每天窝在家里不出来。在回龙观参加完一场同学的婚礼后，我直接驱车去了西北六环，规划新公司的布置。
上庄水库，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安静、空气好、植被多到让人悦目。只是地方确实偏僻了些，往北或往西开车十分钟都能看到六环入口。我们就在水库边上租下一处农家院作为办公地点，不单单是看中了环境，更重要的是便宜。为了办公休闲两不误还特地安装了桌球和健身器材等设施，并在院内种植了不少花草。说是办公场所，倒更像《奋斗》里面描绘的“心碎乌托邦”，这或许成为了这次创业失败所犯的第一个错误。远离北京职场的竞争环境，甚至还可以享受生活的小安逸，使得后来不得不在调整员工工作状态上花费了很大精力。
开工后面临的另外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是人员，正常的招牌渠道是不奏效的，虽然环境优雅，却鲜有人愿意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上班。于是只好通过各种介绍和游说招揽了七八个人，团队算是组成了，质量却良莠不齐。只好从头开始领带，把自己在企业积累了四年的工作技能传授给他们，好在这种方式让团队的凝聚力一直保持的不错。
如果把在上庄水库的三年叫做奋斗史，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在那段日子里，从上至下都发扬了艰苦奋斗的作风，单单从工作时间上，基本都是晚上十一点以后才会收工。整个创业过程中，团队的每个成员都挺拼。之所以可以做到这样，起主要作用的就是情怀，大家目标统一，有共同的情怀，这也是从被管理到管理角色变化中，自己感觉稍有收获的部分。
苦过，拼过，然而天仍然不大遂人愿，公司的业务一直不温不火。为了提升公司业绩，我曾不止一次一个人来到水库边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然后回去调整工作方式，没有效果，继续去面“水”思过。压力大的时候，就一个人骑上自行车绕着水库转，所以水库周围的一草一木我基本都见证了他们的发芽、生长和凋落。
情怀支撑着我把一个不赚不赔的公司坚持了三年，员工并没有跟着我过上好日子，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的工资还是平平。他们之所以跟着我一起拼，一起熬夜，起作用的也是那个被我“洗脑”了的所谓操蛋的情怀。所以现在看来，我就是那个只谈情怀不谈工资的流氓老板了。但是这个老流氓当的有点儿冤，说起来让人笑话，为了让员工多拿些零花钱，我这个老板一年多的时间里一分钱工资都没领。不是不想谈薪资，创业了才懂得，靠工作赚钱很简单，靠利润赚钱真特么难。为了可以谈成一个合作项目，和不大讲究的人强颜欢笑，心里骂着孙子嘴上叫着哥，喝酒喝到睡一天一夜头还是疼的，这些都经历过。网上别人捞一桶金说的跟泡一袋方便面那么简单，自己想干点事儿出来，怎么就这么难！
五一假期，把小女接来北京，一路上的颠簸让她有些着凉感冒。我永远记得那天的一幕，我在网上和客户沟通一个新的合作意向，等我忙完回屋的时候，愕然发现三岁的女儿趴在床边睡着了。不是睡在床上，是两腿跪在冰凉的地上，身子斜倚着，只有两只胳膊搭在床上。那一瞬间，我感觉就像她死在我面前一样。什么奋斗，什么合作，所有的一切瞬间失去了意义。那么不分昼夜的死拼，不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家人吗？然而此刻，我却连生病的女儿睡觉都照顾不到。于是我开始怀疑，这条路走对了吗？是不是还有必要继续走下去？
人活着，就得不停的往前走，尽管可能永远都到达不了心中的目的地。我还在路上走，只不过不会再忘记停下脚步欣赏一下风景，当初一门心思的情怀，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所以，当一个老板跟你谈情怀的时候，先不要着急给他扣上流氓的帽子。可能在他心里，他比你更期望谈薪资。
文章的末尾，我希望能给准备创业的人一点忠告。现在网上这样的鸡汤很流行：如果你想做一件事情，不要有顾虑，立刻着手去做吧，只有开始做了，你才会一步步走向成功。我不知道发明这句话的人有没有经历过创业，我个人认为这是个谬论。立刻行动这种积极主动的心态是值得推崇的，但是不思考顾虑的做法是盲目的。当兵不打无准备的仗，如果你没有明确的盈利模式和市场可行性分析，最好不要着急下手。我的经历就是很好的反面教材，老祖宗都说过“磨刀不误砍柴工”，对于创业这件事，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北京，北京，这座城市风很大，我知道，在风中艰难前行的人，不止我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