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预嘱——死亡前的抉择

2019-01-14  本文已影响90人  万琴南昌

    任老93岁,是我们的一个老病友,也是我们的爷爷,今日早晨6点钟逝世。

      12月20日突发急性心梗,处理非常及时,但因广泛前壁心梗,心肌损害面积大,术后出现心源性休克、急性心衰,我们都非常努力,甚至用了IABP,但是心肌还是没能恢复,1月12号任老血压再次下降,没尿,我们科没办法可用,也许血透能解决无尿问题,当时我们面临着要不要将任老送进重症监护室的抉择!

患者的抉择

      任老是一位非常聪明且有主见的老人,在综合评估时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不愿意接受任何有创抢救,不愿意进重症监护室,当时的冠脉造影和IABP都是做了很久思想工作才同意的。在1月12日之前,他都非常清楚,他的医学知识比孩子还多,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已经后事交代清楚了,也跟儿子女儿反复表示过自己不愿意接受抢救。

家人的抉择

      当会诊医生跟家属提出进监护室血透时,家属面临着巨大难题。家属里有激进派,女婿和外甥女要求进重症监护,女婿的理解是:进重症监护室患者会被镇静,不知道痛苦,家人也不在身边,看不到病人也不要面对痛苦。外甥女的理解是:万一有奇迹呢,为什么不能去重症监护试试看。他的两个儿子非常孝顺,日夜守候,明白任老意愿,尊重他,不接受任何有创,不进重症监护室,但看到父亲痛苦地躺在病床上,他们犹豫着,希望能为父亲做点什么。他们不忍心看着父亲痛苦,或者说没有勇气面对离别,特别是当被外甥女说“舅舅,你们为什么不能让外公进重症监护试试看,让他再活一段时间”,他们的坚持也变成犹豫。最后,任老12日晚7点左右被送进重症监护室,13日我碰到任老二儿子,他对我说谢谢,他说:他的父亲昨天晚上就离他们了。

医生的抉择

      12日白天是我当班,上午任老迷迷糊糊的痛苦地睡一会,醒一会,醒时他还能认人,他的心脏跳不动了,端坐在床上喘息着。我走到他的床头,他对我说:“万琴大夫,……你是一个好大夫……”,好多话含含糊糊听不清。到后面他已经说不出话来,血氧也维持不住,我们给他用呼吸机,他不接受,有一点力气就去拔面罩、拔监护,但他的力气小到拔不掉面罩。又一次,我走到他的床头,握着他的手,他把指脉氧监护拔掉,放我手里,并握着我的双手作揖。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希望我们给他任何医疗干预,他想走。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强忍着自己的眼泪,面对死亡我觉得很无力!我没有办法,根据我所学,没尿,血钾也高,这个时候只有进监护室上血透,但我也明白血透也不能解决他的问题,因为心脏已经不能工作。我的内心不想做任何干预,希望送他走,可又不知道怎么停止,任老老伴在抉择前问我意见,我再次提醒家属任老自己的意见,也希望家属能够接受死亡,接受不可逆转的现状。可我没有决策权。

    这种面对抢救的选择,家属的选择是最难的,一方面想尊重老人意愿,可有不忍看着老人痛苦离开。

    我内心有对任老的不舍,也有对任老的愧疚,没能让他如愿。虽然当他老伴在进监护室前问我意见我也表了态,尊重任老,接受死亡过程,可作为医生,我没有理由强烈建议家属拒绝治疗。

      这让我想到生前预嘱。任老清醒时明确表达过自己临终遗愿,不愿意接受任何有创抢救、不愿意进重症监护室,这就是生前预嘱。他跟医生表达过,也一再跟孩子交代过,但最终他没能如愿。

      希望生前预嘱得到大家认同,希望生前预嘱具有法律效力,在患者无法抉择时,医生、家属能按生前预嘱行事,尊重生者,也尊重死者!

      愿任老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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