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壹

《壹》

    天地之初，诞一奇兽，形如石龟，坚硬如铁，善攀援。其生于泰山，长于泰山，废寝废食，但以攀泰山为一生要务。一月一峰头，十三年一百五十六峰头，足迹所至，道路成行。朝望泰山日，暮顾泰山月，朝朝暮暮，暮暮朝朝，无止无休。泰山神感于其诚心，惠赐其名曰“壹”。取其日夜苦攀，固执一心意也。

    一日，壹攀至峰腰，遥见鹏鸟自远而来。振翅间，飞沙走石，遮蔽了天日。壹不见路，抱石等待。鹏鸟临视，见一小点紧依山体以避其威武，不由谑笑：“小石龟，泰山于你何其大，于我何其小。”笑罢望南扬长而去，气流滚动间将壹拂了个倒仰。壹委屈于心，向山神诉苦，求得一对羽翅。自此，壹日日在空中盘旋，朝随百鸟鸣，暮栖东南枝。上天入地，无所不至，悠游自得。

    又一日，壹飞至泰山西湖，翩翩而落，梳洗羽毛。忽有一恶蛟破湖而出，神龙摆尾，巨浪翻腾。 壹避走不及，险丧其命。恶蛟顽劣，咧齿而笑，寒光凛凛：“小鸟儿，此西湖于你何其深，于我何其浅。”壹惧而飞，恶蛟大笑三声，潜游遁走。 壹羞耻于心，恳求于山神，得一鱼尾。自此，壹日日遨游于泰山西湖中。朝逐鱼虾戏，暮潜深潭间。畅畅而游，百二十年，一晃而逝。

    又有一日，天地之气荟萃，再诞一神龟，为泰山神所爱重，赐名曰“壹心”。壹心日夜以攀援泰山为务，无所厌倦。

    某日壹心路经西湖湖畔，遇其前辈。壹洋洋状夸耀于前道：“小石龟，西湖于你何其深，于我何其浅！”壹心目无愧色，慷慨而对：“我爱泰山而不爱西湖。”壹不以为意，曰：“我亦爱泰山。”壹心莞尔而笑：“壹，泰山于我何其亲，于你何其远。”言罢即去。壹大为光火，妒意横生，急求于泰山神前。山神褪其尾，拂袖而去。

    壹复得四腿，喜不自胜。然其尚未踏出一步，而四腿口出人言。左前腿曰：“赴恒山！”右前腿曰：“赴嵩山！”左后腿曰：“赴华山！”右后腿曰：“赴衡山！”四腿争斗，呶呶不休。壹强命四腿赴泰山，而四腿弗从。壹终不得行一步，乃困于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