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缅怀，不泯不灭

又到一年的中元节。

二十年前，对于中元节，我是相当陌生的。也许那时的我，对于生命的消亡和死亡，同样是陌生的。

所以，在我的个人世界里，并不知道中元节是什么，这一日要为已故的人做什么。

直到我亲眼目睹，亲身面对外婆的死亡，我知道了中元节。

外婆去世之前的很多年，她一直卧床。在病床上的时间久了，外婆的双腿已经无力，退缩。在病痛里走完她八十一年的生命。

外婆出生，经历过“裹小脚”，她拼命抗拒；青春年华，经历着艰难的战争年代。她与外公相遇，也是因战争和天灾，从各自家乡逃难逃出来。

两个陌生人，从不同的地方逃出来。其实，从家里逃出来的那一时刻，他们无从预计自己究竟逃得出生死，还是逃得过命运。

好在，战争、天灾无情，但人有情。

外婆逃难出来，遇见外公，携手终身。真的——择一城，守一人，白头到老，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我觉得外公外婆属于有福之人，外公外婆的儿女多，子孙多。而“儿孙满堂”自古是有福之象征。

我以为有福，就不会死亡。但是，人终究是人，抵抗不过衰老和病痛。

我念念不忘外婆对我的疼爱。也许是我从小体弱多病，更需要亲人的照顾。又也许，我自小自知寄宿于屋檐下，早早学会乖巧和听话。

小时候，我就开始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干坐在竹凳子，不说话。我不怕没人和我玩耍，不怕没人陪我说话，可是我就是从小胆子小，怕鬼也怕生人。

外婆和外公经历许多艰难困苦，还有那些黑暗和恐惧。幸运的是他们一起走到老。

外公很会讲故事。而且还是诡异的那种。小时候，夏天的夜晚，外公晚饭后，泡杯茶水，打着蒲扇，坐在四合院内。周围一群自家的子孙，以及邻居家的孩子，都聚集过来，听外公讲鬼故事。

鬼故事，讲到深处，再抬头看看忽明忽暗的月亮，心里不免有几分寒瘆杂在其中。

作为孩子，天性好奇，哪怕听到害怕处，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但心里还是想要把故事听到结尾。

外公说到惊魂未定处，瞅瞅孩子，个个惊恐，便说：你们害怕，我就不说了。

可孩子们哪肯放弃，我的大表哥不遗余力地缠着他爷爷，我的外公，非得把故事说下去。

提到大表哥，就想顺道说说他。

“黑白无常”此名，是从他那儿第一次听到。

那一天，我们去大姨家玩。大姨家的后院，有一片田野，还有田埂窄路。

泥土窄路两旁，开满金黄色的油菜花。哦！正值春天。走着走着，窄路越走越深。大表哥回头说，这里的夜晚有黑白无常。

我问，什么是黑白无常？大表哥说，一白一黑，然后再吐出舌头形容一番黑白无常的模样。

吓得我——从此，再也不敢跟大表哥走田埂窄路。

抱歉，刚才岔开去，说了些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来的事情。原来，恐惧是可以让人记忆深刻的。

在外婆去世之后的第八年，外公也跟着去天堂找外婆。

我看见过外婆没了气息，不再开口。我也看见过外公咽下一口气。这口气也吞没了医院仪器里那条条起伏线，最终化为水平线。

我看见，生命多么不堪一击！

二十年过去，外公外婆留在我的心里，不泯不灭。

电影《寻梦环游记》里说：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中元节，缅怀我们的亲人……以及每个曾经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但最后逝去的人……

阴阳两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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