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如何阅读一本书》之“分析阅读”
本人利用刚刚过去的寒假阅读了由Mortimer J. Adler与Charles Van Doran合著，并由郝明义与朱衣合译的《如何阅读一本书》（How to read a book）。若只用“收益匪浅”这四个字来描述我读后的感受，或许显得有些轻薄。毕竟这本书带给我的是一种全新的阅读理念。在撰写此文之前，我已浏览了一些投稿作品，其中也有部分书友的内容涉及此书。我在这里只撷取个人认为本书最具启发性的一部分——分析阅读——展示我的读书笔记。
作者将阅读这门艺术分为四个渐进的层次，即基础阅读、检视阅读、分析阅读和主题阅读。其中，分析阅读又可分为三个阶段，共包括15条阅读规则。
第一阶段
该阶段的目的在于找出整本书在谈些什么，认识一本书的架构，掌握其结构大纲。
规则1 你一定要知道自己在读的是哪一类书，而且要越早知道越好。最好在你开始阅读之前就先知道。
规则2 使用单一的句子，或最多几句话（一小段文字）来叙述整本书的内容。
规则3 将书中重要篇章列举出来，说明它们如何按照顺序组成一个整体的架构。
规则4 找出作者在问的，或想要解决的问题。
不同的课程有不同的教法和学法，其方式的不同取决于知识的不同。类似的，如果我们要跟随书籍的指导，就应该学习以适当的态度来阅读不同的书。因此，规则1要求我们先要了解书籍的分类标准（图1），尤其要注意对理论性作品与实用性作品（表1），以及历史、科学和哲学这三类理论性作品（表2）的区分。在此基础上，我们才能运用检视阅读的策略来判定所阅读书籍的类别。
我们可以从一本书的以下这些方面来了解其分类。首先，阅读书名可以让我们在开始阅读之前，借助书名的字眼（如“……的技巧”“如何……”）和所涉及的领域，来获得一些基本的资讯，但必须用心去思考其中的含义。前言和列在一本书前面那些章节的标题可以进一步放大书名的意义。然而有时候这些仍不足以分辨一本书的类型，这就得依赖主体内文中所能得到的蛛丝马迹——字眼（如“应当”“好”“坏”“结果”“意义”）。
图1 书籍的分类标准
表1 [鉴别]理论性作品vs.实用性作品
表2 [鉴别]三类理论性作品
任何一本值得读的书都会有一个整体性与组织架构，找出架构是读者自己的责任（图2），只有当读完整本书时，我们才能诚实地放下这个责任。虽然一本书的整体精神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诠释，没有哪一种一定对，但仍有一个客观标准来检验其正确性与真实性。在透视一本书的过程中，我们运用规则2是为了做全书的重点摘要，但这必须是建立在规则3已经完成——明确组成整体的各个部分——的基础上。我们要用自己的观点将内容区分为几个主要的部分，再逐级区分为更细的小点。但要注意的是，我们也用不着跟着书上所出现的章节来归纳一本书的结构，毕竟我们制作的大纲是关于作品本身的纲要，没有必要将作者没有放进去的东西（即使与主题相关）加在里面。你所做的大纲与规则3相近的程度是随你想读的书的特质而变化的，没有必要为任何一本书写出一个完美的纲要。作者拟定了纲要，是为了写出一本好书；你拟定自己的纲要，是为了读得明白。通过将书中的重要部分列出纲要，并说明这些部分如何印证、发展出全书的主题，我们就能更好地掌握全书的重点摘要（规则2）。规则2和规则3可以帮助我们区分作品的好坏。一个好的作品应该有整体感，清楚明白，前后连贯。文章的清楚明白取决于纲要区隔的清楚，而前后一贯在于能把不同的重点条理有序地排列出来。这两个规则不但可以用来阅读一整本论说性的书，也可以用来阅读其中某个特别重要的部分。规则4其实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了解全书与各个重要部分。我们应该不只是有办法完全掌握住所有相关的问题，还能明智地将这些问题整合出顺序、主次来。总的来说，我们通过规则2、规则3来理解整本书的骨架，通过规则4来明白这个骨架最后想说明的目的。
图2 透视一本书
第二阶段
该阶段的目的在于诠释内容和作者的意图。由于该部分知识的体系性非常强，涉及多级项目序号，在简书中显示较为凌乱，故在这里只展示作者的整体思路。
规则5 找出并诠释作者使用的关键字，透过它们与作者达成共识（字义）。
规则6 将一本书中最重要的句子圈出来，抓出作者的重要主旨。
规则7 从相关文句的关联中，设法架构出一本书的基本论述及其前因后果，以明白作者的主张。
规则8 确定作者已经解决了哪些问题，还有哪些是未解决的。在未解决的问题中，确定哪些是作者认为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
进入分析阅读的第二阶段后，我们的目的就是处理文字的模糊地带，诠释内容与讯息。第一步就是要与作者达成共识（规则5）——使用文字的技巧以达到沟通知识的目的，这是作者与读者要一起努力的事。为了完成这一步，我们要先处理语言的问题，借助我们在检视阅读以及分析阅读的第一阶段的策略，找出包括专门用语在内的关键字（文法面向）。但这仅仅是帮我们在书中表明了我们需要努力的地方而已，要想达成共识，还需要处理语言背后的思想涵义，利用上下文推敲出字义（逻辑面向）。在这当中，我们要格外留意单字与字义之间的关系。文法与逻辑是与语言有关的艺术，而语言与思想又互相关联。因此，透过这些艺术，我们能够增进阅读与写作的技巧。
在生意的世界里，交易双方需要先明确提案的内容，才能达成共识。不同的是，我们要先与作者达成共识，才能明白书中的“提案”——主旨——是什么。因此，我们要先掌握规则5——文字与共识（词义）的规则，才能去讨论规则6——句子与提案（主旨）的规则。主旨是一种知识的声明，是对某件事的判断。就像文字与共识的关系一样，句子与段落是文法、语言的单位，而主旨与论述是逻辑、思想和知识的单位。要想明白作者的主旨，我们就先得运用规则6，先找出包含主旨的关键句，再去找出这些句子所蕴含的主旨。
然而，只是知道作者的观点或主张（主旨）是不够的，我们还应知道为什么他认为我们该被说服以接受这样的观点，也就是理由或理论支持——论述（规则7）。如果可以，找出书中说明重要论述的段落。如果这个论述并没有这样表达出来，我们就要自己去架构出来。我们要从这一段或那一段中挑选句子，然后整理出前后顺序的主旨，以及其组成的论述。
在分析阅读第一阶段的最后一步中，我们要找出作者在书中想要解决的主要问题（规则4）。通过分析阅读第二阶段的前三个步骤——关于共识（规则5）、主旨（规则6）与论述（规则7），我们就可以进入诠释一本书内容的最后一个步骤——找出作者的解答（规则8）。我们在这里要检视自己收集到的是什么资料，并提出更进一步的问题来，比如，作者想要解决的问题哪些解决了？为了解决问题，他是否又提出了新问题？无论是新问题还是旧问题，哪些是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解决的？
图3 分析阅读前两个阶段之间的关联
因此，前两个阶段的规则都与作者努力达到能被理解的地步，而读者努力做到理解作品的地步有关，以文法和逻辑的原则为基础规则。它们会使作品清晰，容易理解，让我们了解对方在说什么。分析阅读这两个阶段之间的关系在图3中进行了概括。
第三阶段
该阶段的目的在于知道如何去评断一本书（图4）。这一阶段超越了理解的范畴，要做出评论，就要涉及修辞，而修辞才能达到阅读的最终目标——知道如何去说服对方和如何反应。
A 智慧礼节的一般规则
规则9 在你说出“我同意”，“我不同意”，或“我暂缓评论之前”，你一定要能肯定地说：“我了解了。”
规则10 当你不同意作者的观点时，要理性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不要无理地辩驳或争论。
规则11 尊重知识与个人观点的不同，在作任何评断之前，都要找出理论基础。B 批评观点的特别标注
规则12 证明作者的知识不足。
规则13 证明作者的知识错误。
规则14 证明作者不合逻辑。
规则15 证明作者的分析与理由是不完整的。
图4 分析阅读第三阶段及其与前两个阶段之间的关联
我们要把阅读一本书看作是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对话。叙述者（作者）不只希望别人了解自己，也希望他人同意他们的话，能够说服对方接受他们的理论，劝导对方最终受到他们行为与感觉的影响。而作为倾听者（读者），我们要对听到的有所回应，还要注意到对方背后的意图。同时，我们还要能有自己的主见。其实这就是修辞。站在叙述者或作者的角度看，修辞就是知道如何去说服对方，这是他们最终的目标；站在听者或读者的立场，修辞就是知道当别人想要说服我们时，我们该如何反应。文法、逻辑和修辞这三种艺术协调并掌控精雕细琢的写作与阅读过程。在分析阅读的前两个阶段，作者要讲求文法与逻辑的技巧，为的是使作品清晰，容易理解，这是达到最终目标的过程。相应地，读者也需要精通文法与逻辑，为的是让我们了解对方在说什么，并为评论做准备。在分析阅读的第三个阶段，我们就要超越理解的层面，运用修辞的艺术来评论，因为这个阶段的规则都是建立在最广义的修辞原则上。这些原则代表一种思维的礼节，让读者不只是有礼貌，还能有效地回话。一则善意的对话最大的益处就是能让人学到些什么。一本好书同样也是值得主动地阅读的，主动的阅读不会因为已经了解一本书在说些什么而停顿下来，必须能评论，提出批评，才算真正完成了这件事，这就是受教。没有自我要求的读者是没法达到这个要求的（图5）。受教或者能学习是一种极为主动的美德，这与“受训练”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一个读者必须要能自动自发地运用独立的判断力，才能学到东西。最能学习的读者，也就是最能批评的读者。这样的读者最终才能对一本书提出回应，对于作者所讨论的问题，努力整理出自己的想法。
图5 主动阅读
即使没有一本书会好到无懈可击，那也只有当读者出色完成了分析阅读的前两个阶段（完成大纲架构并诠释整本书），完全了解这本书之后，才有权利对一本书做出评论（规则9）。对于某些书而言，我们在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准备前面两个阶段的工作之后，有可能仍然无法理解。“我不懂”也是一种评论，作者也需要找到理论支持。如果问题出在书本，多半是书的架构混乱，或者谈到重要的字眼时模棱两可。然而，无法理解一本好书通常是读者的错，有可能你只读了一本书的一部分，或者是没有读到这个作者其他的与此书相关的书，毕竟一个作者不可能在一本书中将自己所有的思想与知识全部写出来。如果你最终读懂了一本好书，并且对作者的意见完全赞同，这样分析阅读的过程才算完全结束。这时你已经被启发，被说服或被影响了。当你不同意作者的观点时，首先要保持诚实和理性，要意识到与作者对话真正的好处在于能从中学到真理，而不是将对方打败。作为读者，我们顾虑的应该只有一点——真理，所以不仅要有反对的准备，也要有同意的心理准备。因此，我们要理性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不要无理地辩驳或争论（规则10）。除此之外，我们要把不同的观点当作是有可能解决的问题。当读者发现自己与书中某些观点不合时，首先要明白争议不只是一个观点问题，更是教导与受教的一个过程，是可以在学习中获得解决的。如果真正的知识（不是个人意见）是争议的焦点，那么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来自于情绪和偏见造成的误解，可通过心智交流来排除；或者是来自知识的不相当，可用教导来达成共识。因此，读者永远要想到自己可能误解了，或在某一个问题上有盲点。接下来，读者要就真正的知识与个人的意见作出区别，要尊重这两者的不同，在作任何评断之前，都要找出理论基础（包括作者的和自己的）（规则11）。这样才有希望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是改变自己的想法，还是象征意义上改变作者的想法。
以上三个规则是批评式阅读的条件，也是智慧礼节（修辞）的一般规则。如果你都接受了这几个规则，那么你的不同意就是因为作者在某一点上出错了。理想上，我们接下来与作者辩论时应该具有下述三种心态：①保持理性，避免情绪化；②明确自己的前提或假设；③用同理心从对方的立场来着想，尽量不偏不倚。做到这些之后，我们就可以从四个角度来批评一本书。要注意的是，我们除了要能精确地指认作者的问题之外，还要能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论点才行。
前三个角度是用来判断作者的论点是否正确。规则12是证明作者缺少某些与他想要解决的问题相关的知识，因而不太可能解决某个特定的问题，或支持某一种结论。在这里要特别注意这些知识确实相关，并能阐述这些知识如何与这个问题有关，从而影响到最后的结论。通常在科学与历史中，前人缺乏的知识都是由后人发掘出来的，但在哲学领域可能恰恰相反。规则13是证明作者的知识错误，在主张他自己其实并没有拥有的知识。错误的知识会引导出错误的结论，与站不住脚的解答。当然，除非这样的缺点影响到作者的结论，否则并没必要指出来。这前两个规则是互相关联的，合在一起指出的是作者的前提有缺陷。规则14是证明作者不合逻辑，指出的是作者的推论荒谬。一般来说，荒谬有两种形态。一种是缺乏连贯，即结论冒出来了，却跟前面所说的理论连不起来。另一种是事件变化的前后不一致，即作者所说的两件事是前后矛盾的。规则14与前两个规则也是互相关联的。如果一个人设定了很完整的前提，结论却问题百出，那么中间的错误既有可能来自推论的毛病，也有可能是因为相关知识不足。
这前三个批评点与作者的共识、主旨与论述有关，都是作者开始写作时用来解决问题的要素。而第四个批评点（规则15）与整本书的架构有关，是用来判断作者论述的完整性。说一位作者的分析是不完整的，就是说他并没有解决他一开始提出来的所有问题。需要注意的是，读者必须能精确地指出书中的问题点，才能作这样的评论。规则15与分析阅读的三个阶段是息息相关的。在第一阶段——拟大纲——的最后，就是要知道作者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在第二阶段——诠释一本书——的最后，就是要知道作者解决了哪些问题，还有哪些问题尚未解决。在第三阶段——批评一本书——的最后，就是要检视作者论述的完整性。严格来说，规则15仅仅是就作者的成就有限这一点，站在了对立面，并不能作为不同意作者的根据。然而，当读者找不出其他任何理由提出前三个批评点而同意一本书的部分理论时，或许会因为这第四点——关于一本书是不完整的论点，而暂缓评论整本书。站在读者的立场，暂缓评论一本书就是表示他无论如何还没有被说服，因为作者并没有完全解决他提出的问题。
结语
以上就是我整理的《如何阅读一本书》当中“分析阅读”部分的读书笔记，当中的图表均为笔者亲自制作，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同时欢迎大家对我的观点批评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