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不全(1)
夜色渐渐地浓了,过了凌晨就是更时,正是人人安寝入梦的时候。可对于王经发,这个肝肠万断的伤心人,怎么可能有妥妥的心情,安然入梦呢。他从天色拂昏到现在,一直没能就着睡意,径入梦乡。他紧紧地蜷缩着身子,就像妊娠期的胎儿,时不时会微动着痛苦切肤的身子,卧在在他看来安静又祥和的床上。他动一动身子,兴许就是活动一会久伫成疲乏的身子,或者就是由痛苦中发出的痉挛。
一场横来的车祸,不幸夺去了他一条腿,废了他的完全人生。他骑着电动车,疾如飙风一般,刚要从一条路岔飞奔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不料有一辆迅猛如飞的汽车,从有碍于视野的另一条路线窜出来,正好与他驭下的两轮相交于一点。一场剧烈如同山摇的碰撞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钢铁猛兽怼上零丁小羊,四轮机动克上两轮电动,宛如犀牛冲撞羊群的感觉,电动车作为较弱的一方,因为难以吞消大如天地坍塌的冲击力,直接飞出十来米远。电动车的情状不忍直视,难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因为畸形的不成样子了,已经无法辨认出这是两轮车子还是其他代足的交通工具。汽车较之而言,情状稍好些,必定作为强方。汽车受损的仅仅是车头部分,其他无伤大观。
王经发与电动车一样,如同出膛的炮弹,被强大的甩力扔出去,最后被路中间的铁阑干接住。当场他不省人事,巨大的撕心裂骨的疼痛让他昏晕了过去,然后被火急赶来的救护车拉走了。惨不忍睹的伤害,几乎抖搂在王经发的身上;而仅仅有分毫伤及汽车司机。由于汽车比电动车很大的保护性,其筋框和保护设计,就把司机摒除于危险之外。
受难的病人躺在医院,昏昏迷迷,一日连一日,到了离事故发生日的三天后才掀起微微欲耷的眼皮。细心的护士发觉后,从从容容,按照职事的要求,用电话把主治医生叫来。医生发现人虽然从昏迷中醒来,但只有三分意识,勉强可以支撑受难者的进食。等再过两天后王经发算是如梦初醒,回到了现实生活,才感觉到从下身袭来的绞痛。医护人员没有告诉他下肢的情况,他本人当时也不知道,只觉得右肢往下的部分好像空了;他梗概估计道:应该是神经麻痹还没有散退。当他或许习惯了痛入心扉的痛意,凭着十分的理智,就基本认定到自己少了一条腿。
当他心里透亮,知道自己的概况,他这时并没有进入心痛欲绝的地步。他恹恹弱弱的样子躺在塌上,此时已是百感交集,难以靖乱。“就算我腿断了,可是现代医院这么发达,把断肢原本复原的接回去,应该不是什么大的难题。”“可能右腿经过特殊的治疗,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得以恢复的。腿断是不可能的事!”“我们老家村头的不是有一个案例吗!一位小腿失离原位的妇女,不是也被接上了吗!”王经发胡思乱想,各种猥猥杂杂的带有不确定因素的揣测堆积在他的脑海里,好几种立在臆想里的希望念头带给他不少的安慰。但这份由自己发出来的安慰并没有抵消他的全部伤痛,这时安慰后留下来的痛感,还没有达到见天地都是一片昏暗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