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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口——出租女床位

2018-12-24  本文已影响3人  微垢

从我记事起,就是和很多很多年轻的阿姨一起住,而妈妈是她们的老大,她们要每个月给妈妈钱,这样就能得到一个床位,那时候的家里挤满了上下铺,我记得帮妈妈用牙膏在窗户上贴广告,一张印着五个大字的白纸——"出租女床位"。

这些"阿姨"们其实只是二十岁出头,大多都是从小县城过来,在旁边的购物商场打工,唯一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妈妈和阿姨们叫她"老兰太太"。"老兰太太"的女儿叫草豆姐姐,大概比我大三四岁,喜欢扎两个马尾,她常来陪我玩,给我讲她们的计算机课,教我在电脑上的画图板上画黄色的小鸡。那时候对我们来说最好玩的东西就是这个大块头的电脑,而小孩子唯一会玩的,就是画图板。

阿姨们性格也都不一样,记得有个阿姨住在厕所旁边的那个房间,很凶,不记得她是怎么凶的,但我很怕她。那时候太小,马桶又太高,所以妈妈给我买了个红色的便盆放在厕所,但是我常常把它拿出来,放到凶阿姨屋子的门口拉粑粑,虽然说她凶,但我也不记得她因为这件事对我发过脾气,现在想想她大概也是哭笑不得的。

为了放下更多的床,妈妈把厨具移去了阳台,而我和妈妈住在厨房里,和我们一起住的是个很温柔漂亮的阿姨,在那个垃圾可以随地扔的环境里,我回忆起她还是白净整洁的样子。我叫她依艳华妈妈,她有个当警察的男朋友,我叫他王凯爸爸。我总很期待王凯爸爸和依艳华妈妈约会,等她回来我就能吃到肯德基了,那是我能想到最豪华的大餐。但我又没由来地很怕警察,有次妈妈和他们两个坐在厨房聊天,我就躲在客厅,怕他拿出他的枪。

家里在一楼,又这么多女孩子住,总会有人趴在窗口向屋里偷窥。有次妈妈出去扔垃圾,看到一个男人正猫在我家窗口,她直接走上去拍拍那个人"不如进去看更清楚点"。当然这事也被她自己拿来吹嘘很久,后来很多年之后再聊到那段日子,她说那时候晚上总会有人扔石子砸窗户骚扰,她很难睡个好觉,而这些都是我记忆之外的了。

小时候的我最大的恐惧就是被抛弃,哪怕夜里醒来看到妈妈不在身边,也会开始嚎啕大哭,即使阿姨们围过来告诉我"你妈妈去厕所了",不见到她不被她抱在怀里就不会停下来。 那天晚上是有个阿姨被男朋友叫醒,说是有地震预警,所以我才会被吵醒,看到手忙脚乱的阿姨们。我们那是住的小区建在一个很高的平台上,下面是三层商铺,所以要进小区需要先爬三层楼梯。妈妈把我裹在小被子里抱着,和阿姨们一起下楼到商铺楼下的广场去,下楼时我的牙齿就一直在打颤,妈妈问是不是冷,我摇头,因为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了。到了广场还是抖个不停,因为大家打算在这里过夜,妈妈又认定了我是太冷了,所以要上楼去给我取被子。那时候我们不知道地震什么时候来,会有多严重,但是我记得她跑上去的背影,记得那时候揪心的害怕。

妈妈除了租床位还有个工作,在一户人家做保姆。那家主人是个连锁药店的老板,房子是复式,有长长的楼梯,我最喜欢客厅茶几上果盘里的椰子糖,常常偷几块藏在袖子里,跑到楼上的房间躲起来吃,含在嘴里满是悄咪咪的甜。妈妈给我一本字典要我在她打扫的时候学习,我学的第一个字是"否",可还是太贪玩,这个"否"就像后来的"abandon"一样,很难继续下去了。这家主人有个女儿,我没有见过她,但我们的交集是在有天我放学回家之后,看到堆满了床的玩具,妈妈说是她送给我的,姐姐长大了不玩这些了,那天可以说是租床位那两年我最开心的一天。

在那个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年代,电脑是妈妈唯一的消遣,我常看着她斗地主,虽然看不懂但也能分清输赢,赢了我就会很开心。但这个大脑袋经常坏掉,导致我那时候就会流利地用"死机"这个词。常来上门修电脑的叫王耀叔叔,我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有次他来修,查出来是很多蟑螂堵在了机箱里,我眼看着他要走了,就开始自顾自的说,"我爸爸很早就死了,我和我妈妈自己过…" 其实我的目的是很不单纯的,因为喜欢他,觉得长得好看又会修电脑就是完美的男人了,我不想让他走,想让他做我的爸爸。其实他很年轻,后来和妈妈算是很好的朋友,我家的电脑也永远是他来修,我上大学前还去电脑城看过他,想到自己那时候真是荒诞可爱。他听了我的话的确愣住了,后来也是他劝妈妈不要再租床位了,住在这的人太杂乱,不要让我成长在一个这样的环境里。妈妈也听了他的劝,在一个夏天留了一张上下铺,剩下的都卖掉了,在隔了条街的地方租了个小公寓,买了辆自行车,开始了我们两个的清净日子。

后来学课文学到孟母三迁,就想到了妈妈的这次大决定,然而这也只是我们后来十几次搬家中的第一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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