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哥哥

2020-08-31  本文已影响0人  静君君君

他是邻居家的哥哥。我叫他清清哥哥。

他长得可斯文了,很有书卷气,普通的藏青色校服他穿得笔挺服帖。大人们都说他读书好。漆黑的夜里走过弄堂口,会看到他房间的窗口漏出昏黄的光线,我便想:清清哥哥又在认真了。他房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当作他的书桌,一摞一摞的书高矮不一,但堆得整齐,足有半桌子。那时我大概只有桌子那么高,不爱说话,不爱笑。清清哥哥比我大八九岁,也被我当作是玩伴之一。我对桌上的一切都好奇,踮着脚尖这样看看,那样摸摸。清清哥哥很有耐心,也不烦我,反而一样一样地给我介绍,圆规啦,三角尺啦……他的铅笔盒里从来没有私藏的小玩具。他就是这样一个学习好,又聪明清爽的大哥哥。

那时他家的房子还是平房,却有两进,像个小四合院。两进房之间有一块平整的水泥场,旁边的泥土地里种着蔬菜,养着鸡鸭。那样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素净恬淡,现在想来似是梦。这片场就是清清哥哥看书后放松的地方。他把用过的草稿纸团一团,再用胶带粘好不让它松开来,便当足球来踢,再把鸡笼当球门。最初我只站在一旁看,看他围着个纸团满场跑。过一会儿,他看我仍呆若木鸡地站着,便叫我:“来,我一个人玩没劲。”还教我要怎么玩,“我要把这球踢进笼里,你呢,要守着球,不让我踢进去,一会儿再换你来踢,我来守。”我不开口,只点头,然后也疯了似地满场跑起来。终于也大声笑出来。我那么小的个子,哪儿守得住球,清清哥哥进球进多了,我当然气馁不高兴,他看出来后就故意让我,以不失去我这个“球友”。我家的房子就在隔壁。玩累了,坐在石阶上,我忍不住望向那儿,两层的楼房门窗紧闭,里面一片漆黑空洞,只有阳光照在玻璃窗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它巨大得像一只怪兽。小小的我告诉自己,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清清哥哥绝不像多嘴的妇人,他从来不会跟我提起我父母离异的事,也不提我改姓的事,他只说我的名字取得好。他应该是很喜欢我这个小妹妹,有时候我从他家门口走过,正巧被他看见,他就朝我招招手,说:“来玩儿。”有一次他家新买了VCD机,他给我放电影看。那是夏天中午,看着电影,他却犯起困来,索性自己回房午睡了,却非要让我看完电影再走。我心里微微地感动着,他应该是没有把我当作外人,真心把我当作他的小妹妹,留我看电影,而自己放心地去午睡。

他教我下五子棋。我刚学会,棋瘾很大,非要拉着他跟我下。但棋艺实在是烂,三五个回合下来,他佯装不乐意了,我便着急起来,这一急,反倒急中生智能下出几步好棋来。童年里这小小的乐趣弥足珍贵。这也是我至今唯一学会的棋类,全赖教的人耐性太好。

长大后,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清清哥哥了。他家的两进平房已变为三层小洋房,他也娶妻生子,生活和美。如果再见他,我很想跟他说声谢谢,在我阴天的童年,带着我玩儿,喜欢我,信任我,让我可以大声笑。我现在一回头摇晃出一段记忆的时候,还会感受到那段日子里,小小的我,其实也沐浴着和煦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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