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满

这是一个老太婆的故事，她已经过世两年多了，但我不经意还是会想起她。

老太婆名叫赵玉满，是个好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的老太婆 ，老伴姓廉，是个精打细算的老头子，她们俩个也算高寿，老头子81没了，老太婆91没了，留下了七个儿女，六个成家，一个光棍。

老太婆临终了还惦记那个光棍，剩下的也没什么烦心事好惦记着了，嘱咐嘱咐儿女们，就撒手人寰了。

我看着她闭上眼的样子，好像嘴角还挂着笑容。

我想大概她是已经释怀了吧。

part.1

1924年，老太婆出生的那年，恰逢北伐战争时期，世道很乱，许多人为了生计奔波于命，老太婆的父亲在那个年头，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主，跟很多的地主豪绅，都拉好了关系，日子也就过得越来越舒服了些。

后来到了抗日战争时期，那时候的老太婆才二十多岁，她的父亲已经变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地主，而且还跟日本人打的关系很好，经常带着她去日本人那吃饭，久而久之，简简单单的几句日本语，她也会说几句。当时的世界，都知道汉奸是个什么概念，所以后来，她的父亲死地很惨。

这一段日子，她活得很快乐，天天有好吃的，好喝的，那些被利益熏心的上门求亲者多的数不胜数，当然，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也是长得很好看的。

日本人投降那年，也是她家破人亡那年，八路军把她爹给枪杀了，她没有怪谁，只当是自作自受，留下的家产也充了公，所幸还有几块地，饿不死她。从那以后，地主家的女儿从香饽饽变成了恶臭臭，别说上门提亲了，谁都开始了尽量少沾惹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主的那些所谓的特权，一点一点地被剥夺，老太婆的日子开始变成了忍饥挨饿的日子。直到卖豆腐的傻廉三，天天送给她几块豆腐，便也就日久生情，嫁给了他。

part.2

1954年，老太婆的第一个女儿出生了，她从小就心灵手巧，什么手工活都会干，就是性格太任性了点，从不将就。老太婆对此很不满意，天天损她，她从来都是默不作声，却都记在心里。几十年过后，当她孝敬老太婆的时候，每当老太婆做错的时候，她都会拿当时老太婆损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老太婆到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老头子倒不是这样，相比老太婆，特别心疼他这个女儿，什么苦活脏活累活都不让她干，因为她特别喜欢吃羊肉，还特地开始了放羊生活。

往后的日子，老头上山放羊，老太婆在家卖豆腐，不知不觉，一个十年过去了，老太婆又生了个儿子，他们的女儿也渐渐地长大了。她看着老太婆襁褓中的弟弟，放弃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也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过了不久，老太婆听说她们的女儿处了个对象，老两口高兴坏了，要女儿请到家里来，她们赶忙生火做饭，好好招待人家，可看着第一眼，老太婆就觉得这是城里来的花花公子，奉劝女儿散了吧。可她坚决不同意，老两口没有办法，也就同意了这般亲事。

又过了不久，老太婆的外孙降世了，外孙乖巧听话，还做得一手的好饭菜，十分惹老太婆疼爱。

又几十年以后，老太婆的外孙结了婚，生了个女儿，可没过多久他的老婆嫌弃他穷，坚决要离婚，老太婆的女儿死留留不住，只好作罢，老太婆的外孙因此天天借酒消愁，终于借出了酒精肝，老太婆的女儿没办法带着一起来到了老太婆家，寻思着好好休养，结果，这一休养，休出了事。

老太婆看着自己的外孙晕倒了地上，后脑勺狠狠地砸中了地砖上，只因给外孙断了酒。老太婆始料未及，我听她说，当时她的心咯噔一下，这也是她唯一对不起自己女儿的事情。

儿子没了，老太婆的大女儿一气之下回到了城里，几年之间，从来没有回来过，她的丈夫更是满脸忧愁，稍后的日子，过得还好 。她的丈夫也从儿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所幸的是，他们还有个在外打工的女儿。

女儿很听话，从小就品学兼优，后来考上了沈阳那边一所的名牌大学，可她们家掏不起学费，那时她想起老太婆了。老太婆也慷慨解囊，拿了一些钱给她。

时光荏苒，等她再回去看老太婆的时候，老太婆已经70多岁了，她也有60多岁了，可在老太婆的眼里，她还是个小丫头。

part.3

老太婆的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刚好到了该上学的年纪，那时候，为了生计，有的就放弃了上学，她们的女儿就是这样，可她看着别人背着书包，就心生羡慕，于是她对着老太婆讲，我的弟弟必须上学。

托着姐姐的福，后来的弟弟妹妹们都上了学，但是说到上到大学的也就只有老太婆的大儿子，可他满怀希望的想要走进大学的时候，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文化大革命给深深地粉碎了。

整个人因此变得郁郁寡欢，老太婆心疼得不得了，天天安慰他，也没见的有任何成效，他就整天地看着那些书，眼泪流着，后来的后来，他下定了决心，把那些书本扔进了灶坑里，老太婆看他改变后的样子，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第二年的冬天，他的弟弟出生了，他开始了肩负起了当大哥的责任，打算去城里打工，老太婆在他临走前给他带了点干粮和盘缠，还跟城里的女儿打了声招呼，要她好好照顾弟弟，女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打工的那段日子，还不苦，有姐姐姐夫照料着，他有时太累了就在工厂里睡，有时不太累，就去姐姐姐夫家睡，每年也会按时地往家里寄钱，老太婆每次看到寄回来的钱太多了的时候，都会托女儿还回一部分。

一段日子以后，工厂里来了个女人，这个女人，工厂里的人都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纷纷退避三舍，他却不以为然，仍然敢上前搭话，后来才知道她是当地有名的马大痞子的女儿。

这马大痞子的女儿一眼就看中了他，于是就霸王硬上弓，他也倒是心甘情愿，便也娶了她，老太婆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只能无可奈何，谁让那样的家世也惹不起呀。

妻管严的日子开始了，老婆的严格要求，使得他从工厂里挣的钱都到了她的手里，过年时节，他带着老婆回家的时候，那马大痞子女儿趾高气扬的样子，充分展现了出来，老太婆从心里知道，这个儿子是已经回不来了。

也许是不孝顺的惩罚，他们出生的第一个儿子就夭折了，两个人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他的老婆自从那时候一病不起，他也没去工厂上班，一直照顾着她。

老太婆于心不忍，就想去帮忙照顾，老头子不让，说到:“那儿媳妇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帮忙干嘛。”可老太婆还是什么都不管就去帮忙了。

时间久了，被照顾的人愈发对以前的所做所为感到了惭愧，于是她们一口气从城里搬到了老太婆屋子的后头，有空的时候，看看老太婆。

老太婆心里美滋滋的，这个儿子终于还是回来了。

part.4

老二出生的时候，老太婆找人算了一卦，算卦的人说瞧他出生的时候那么大声地哭，这孩子将来准是个脾气火爆的主，老太婆却只当随口一说，没想到后来还真应了。

学堂里的老师找过老太婆好几次，说他们家老二成天在学堂打架，实在管不了，还是别上学了，老头子气得拿起抽羊的辫子要抽他，幸好有老太婆和后院的大哥拦着，要不早皮开肉绽了。

老太婆还是想让老二上学，于是抓了一只羊，想送给学校的领导，看看事情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可说来说去，羊还是被送了回来，老二还是没上成学。

春去秋来，老二成长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也学着当初的大哥，外出打工，老太婆却死活都不让他去 ，说他以他的脾气一出去肯定出事，可他一点都没听进去，临走之前，老太婆挺着个大肚子，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地看着他走出了家门。

没过多久，还真出了事，老二因为干了活，而没拿到工资，把人家包工头的头给打了，说是当时的情况，包工头顿时就倒地不起，老二吓得马上就回到了家，谁知道后来包工头那时是装的。

一分钱没挣着，还惹了事，老头子气得糊涂了起来，从哪不知拿起了棍子朝着老二的头就要打，老太婆却是使劲得拦，眼看快要拦不住，屋里突然想起了婴儿的哭声，这才使得老头子心平静了下来。

老太婆示意老二出去躲几天，等着老头子气消了再回来，可老二就再也没回来，老太婆再知道老二消息的时候，老二已经成了三个孩子的爹了。

可这孩子生的也不是时候，偏偏碰上了计划生育，老太婆赶忙去打掩护，老二抱着自己多生出的孩子，只能偷着养，那偷着养的孩子们也没让老二失望，一个去了上海一家的计算机制造公司当上了总经理，一个出国去了北爱尔兰当上了翻译官。

可老二知道，如果当初没有老太婆的接济，也许，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

后来，他跟着自己的孩子到处去旅行，当他回来的时候，老太婆已经去世了。

他看着老太婆的安详的样子，不禁失声痛哭。

part.5

老太婆的三小子出生的时候正赶上老二回来，老太婆正在坐月子，老头子在旁边照顾她，听着老二回来，老头子顿时气的炸了毛，满院子找能教训老二的工具，终于不知从哪找来个棍子，老太婆赶忙去拦住，这要是打在老二的身上，可不心疼死她，快要拦不住的时候，屋里一向安静的三小子突然嚎啕大哭，吓得老两口赶忙回屋里，也顾不上老二了。

老三给这老两口的印象就是太爱多管闲事，因此，在年少时期，就交了不少朋友，可他却不知道什么样的朋友该交，什么样的朋友不该交，以至于后来被人坑了，在老太婆看来也不是个稀罕事。

说起来这老三交的这个朋友，为人一开始到也不错，只不过后来家里遭了点变故，急需用钱，可谁也不借给他，老三想借给他，可扭不过家里的婆娘，也只好作罢。

他的朋友一看连最仗义的老三都不借给他，于是就急忙去镇上的银行去借钱，银行的员工告诉他可以借给他，但是必须得有公证人，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老三，老三也愣头青似答应了他，等到了还款那一天，老三才知道他被人坑了。

人家带着钱全中国旅游，还款的责任全部压在了老三的身上，于是辛苦的日子就来临了，老太婆看着于心不忍 ，也出手帮过他。可他却死要面子，老太婆的钱一分都没要。

转眼间，一些时日过去了，突然有一天老太婆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就是她的重孙子出生了，可把她高兴坏了，她马上奔走相告，恨不得弄得全村都知道，可老三知道以后，一点都没有高兴，人家二哥孙子都有了，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呢。

他们试了各种方法，可就是怀不上，他一筹莫展，妻子更是情绪不稳定，还发起脾气，说是他的原因，于是他赌起气来，带着老婆去医院，看看到是谁的原因。

到医院一查， 果真是老三妻子的原因，因此往后的日子，老三的妻子变得突发抑郁了起来，更是开始了几次的自杀未遂，吓得老三和老太婆天天看着她，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老太婆寻思来寻思去，提议老三要不然领养一个吧，于是老三就真的领养了一个回来，他们把她当真女儿来养，老太婆也把她当真孙女来养，往后的日子，老三的一家写满了幸福。

老太婆去世的那天，老三就在旁边，他拿起手中的电话，给远方正在打工的女儿沉重地说到“你奶奶没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抽泣声。

part.6

2015年11月3日，老太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看了看身边的老四，眉头紧缩着，充满着操心的眼神，她有些舍不得这个陪了她十年的老光棍，直到她看到了些匆忙赶回来的身影，她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老太婆死后的第一天，老四还是做着平常该做的事情，那些老太婆在世的时候天天唠叨的事情，他有时候很不耐烦，又懒得去做，老太婆就会破口大骂，说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他也懒得反驳，只当耳旁风，跟个没事人一样，从来都不生气。

小时候的他，被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嘲笑说，笨的可以，妹妹都上三年级了，他还在一年级，老太婆眼看着也没办法，叹了口气，慢慢地也就想开了，就这样吧，谁让他是自己的儿子呢。

老头子是从来不管这些儿女们的事情的，他不像老太婆那样操心这操心那，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反正长大以后，都要成家立业，都要往外飞的，可老四却是个例外，他始终没娶着老婆，那个年头，男人过了三十，再想娶老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老太婆看老四这个样子，实在是担心得很，也不出去闯荡，还胆小如鼠，见着生人都不敢说话，于是她找老头子商量，准备想把做豆腐的手艺教给老四，老头子欣然同意了。

这天，天刚蒙蒙亮，已经是凌晨的时间了，外面的大公鸡叫了三声，老头子和老太婆赶紧起床，穿上衣服，准备磨豆子，可这老四的呼噜声还是此起彼伏的，听着这声音，老太婆也纳闷，明明前一天都告诉他了，怎么还不起呢，老太婆怕老头子生气 ，于是先老头子一步，赶紧穿上衣服去看看。

只见老四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老太婆叫了好几声，他却只是翻了个身，而且还继续睡，老太婆这是头一次被气的不行了，顺手去厨房拿起烧火棍，冲着老四的屁股，一声惨叫似的给打醒了，老四委屈地整理被子，不敢多说一句话，老头子刚想去看看情况， 就被老太婆拦住了，看着老伴怒气冲冲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几个月的时间，训也训了，老头子，老太婆也打了老四好几顿，可这做豆腐的技能老四还是没学会，于是，老太婆心想 既然做豆腐学不会，那就上山放羊吧，以后饿不着自己就行，于是老四就跟着老头子开始了上山放羊的生活，这一放就是十几年，直到老头子去世，老四还过着放羊的生活。

时间总是那么稍纵即逝，今年是2017年，算来算去，老太婆已经去世快两年了，老四还呆在这个曾经的家，还过着上山放羊的生活，还继续做着老太婆和老头子让他做过的事。

今天早上的该卖的豆腐已经全部卖完了 ，他自己还留了一块，准备回去吃，他记得老太婆也最爱吃豆腐。

他去了趟山上，在老太婆的墓前放了一块，然后就匆匆回家了。

part.7

1967年农历九月初二，老太婆在这一天又生了个女儿，这个女儿可生的厉害，牙尖嘴利的，而且还男孩子脾气，老四在学校挨过欺负的仇，她可每一次都算清楚了，而且，如果要理论，谁也说不过她，别说她有理，就算没理，也能硬说出理来。

老太婆从小到大都管不住她.，她做事有自己的想法，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任凭你怎么劝她，都没用，用老太婆的话说，就是个驴脾气。在学校学习的那段期间，她是个很要强的人，也是个很努力的人，可，天总不遂人愿，她后来还是中途辍学了。

这一天，学校的老师，急匆匆地来找老太婆了，问老太婆家的小丫头，为什么没有上学，她可是全年级第一啊，也是整个学校未来的希望。老太婆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疑惑和焦虑，疑惑的是她不明白小丫头为什么没有上学，焦虑的是她也不知道既然小丫头没有上学，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这两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开始了整个村子的大搜查，问谁，谁都说没看见过，直到夕阳西下，小丫头跟着老头子一起回来了，老太婆看见这样的情形才放下心来，原来小丫头没去上学，是跟老头子一起上山放羊去了。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看着老头子铁青的脸，老太婆就知道他什么事都知道了 ，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凭小丫头的性格，怎么说都没有用，不上学的日子开始了，老太婆的小丫头，开始变得操心起来，操心老头子老太婆的事情，操心姐姐哥哥们的事情，老太婆欣慰地看着她，就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一样。

不久之后，她结婚了，虽然老太婆有些舍不得，但终究还是放手了，听自己的大女儿说，对象是个书香门第，应该会好好照顾她吧，可，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结婚三年后，她丈夫的妈妈去世了再加上工作上的失意，她丈夫整个人也因受不了打击，性情大变了起来，因此，她的身上多了好几处的伤口，她却只是默默地忍受着，并没有告诉老太婆，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她姐姐发现了，她的姐夫上门理论，结果被她的丈夫认为是被戴了绿帽子，又是一顿打，这回，她真的忍不住了。

她打算回老太婆那里，毫不知情的老太婆知道她的小丫头回来，还高兴坏了，却不料，看见了那些儿子们都回来了，个个面色沉重，老头子也是看着像气不打一处来，老太婆慌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真相的老太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于是开始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家庭会议，最后劝说小丫头离婚的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老太婆怎么也没想到究竟是为什么，后来，过了一两年以后，才知道，原来当时的小丫头已经怀孕了。

孩子出生以后，她的丈夫也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变得言听计从了起来，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回归于幸福。

老太婆去世那天，小丫头没有哭，她亲手给老太婆换上死后的衣服，打理完所有后事之后。

她还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part.8

过年时节，院子里的鞭炮声轰鸣，老太婆坐在自家坑头上，哼着歌织着给小儿子的毛衣，旁边的小丫头看不过去眼，跑过去给老头子抱怨几句，说这老太婆从来不给别的儿女织毛衣，就给小儿子一个，实在太偏心了，老头子想去在老太婆面前唠叨几句，好给小丫头出出气，老太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老头子便顿时老实了。

这小儿子，是老太婆45岁那年生的，谁也没想到快年过半百的岁数，还能怀上孩子，老头子劝老太婆赶紧打掉，说因为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再养活孩子了，可老太婆却怎么也舍不得，她把这个孩子当成老天爷赐给的礼物一样珍惜着。

小儿子长得白白净净，小时候就是个小帅哥，十分招人疼爱，但也十分内向，看着生人就往老太婆身后躲，对于这一点，老太婆也是苦笑不得。小儿子从小就喜欢那些当兵的人，幻想着自己将来有一天能够穿上军装，保家卫国。所以，上学上到半道，就去当兵了，老两口也是无条件得支持，老太婆送小儿子那天，还哭了一鼻子。

夜渐渐深了，放鞭炮的声音也停止了，老太婆一家人吃完了饺子，刚准备睡下，突然就听见大门那块有些动静，好像是有人的脚步声音，老太婆心生警惕，担心会不会是家里来贼了，她蹑手蹑脚的，示意老头子去厨房拿烧火棍，老头子刚要有所动作，小丫头的一声，叫住了他。

原来这个老太婆心里想象的贼，是穿着军绿色的上衣，帽子上还镶有红色五角星和八一子样的小儿子，小儿子看着老太婆，眼框就马上通红了起来，老头子却在旁边气冒了烟，伸手要打他，小丫头和老太婆赶紧上去拦住了老头子，一顿呵斥过后，事情就不了了知了。

小儿子回来了，可把老太婆给高兴坏了，以后的每天，老太婆都偷着给小儿子做好吃的，有好几次都被小丫头发现，说她偏心，可小丫头却从来也没去抢过，老太婆心里明白，她也是心疼弟弟的，便也心疼起了她。所以，后来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说，老太婆这一生啊，最疼的就是她的小丫头和小儿子。

小儿子慢慢地长大了，老太婆和老头子也越来越老了，就在小儿子20岁的那一天，老头子走了，死了丈夫的老太婆被小儿子搀扶着从坟地走回了家，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家里的老四一直没有成家，老太婆不想她家的小儿子也像老四一样，于是就早早告诉小丫头，要她帮忙相一门亲，小丫头也相当自信，便给自己的弟弟找了一门亲事，那家的丫头一眼就看中了老太婆的小儿子。可，最后还是没成，爱情这种东西将就你情我愿，女方做到了，男方却没做到，况且当时的小儿子一心想出外闯荡，没心情搭理这事，老太婆也就只好这样结束了。

对于小儿子出外闯荡这件事，老太婆也就只当他出去玩玩，心想着碰了壁肯定会回来，可没想到，她的小儿子真的闯出了明堂，再回来的小儿子带回来一个沈阳的媳妇，还在沈阳找到了工作，有了一间房，老太婆满心欢喜地给街坊们说这些事情，骨子里还带着一点骄傲。

多年以后，老太婆病重那天，小儿子急匆匆地从沈阳赶回来照顾她，在她剩下的最后时光，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时光。

那天夜里，灯光下，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们终于聚在了一起，不管原因如何，她看着他们的时候，眼里都是带着笑的。

part.9

老太婆去世的那天我也去了，因为是外姓人，大叔给我嗑了个头，还给了个白带子，我戴着那白带子给老太婆嗑了三个响头。然后就跟着队伍去送葬了。

那天阳光出奇的暖，我回头看看那生锈的大铁门处，好像有一个老人在那微笑地看着我们。

就像每年除夕都会在大铁门处等着回家儿女们的老太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