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第5章)
奶奶躺在冰棺中,安详地睡着。五月没有哭,他幼小的心里在想啥,没人知道。
五月跪着给奶奶烧纸,一张又一张,轻轻地无比虔诚地放进火盆,火苗一闪一闪,像是弱小的希望在点点升腾。
小芬大妈告诉他,奶奶有了钱,在那边就能买到好多好多的东西。
那边是哪,他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奶奶到了那边,腿就不会疼了,就能见到爷爷。
火焰把他的小脸烤得通红。他拆开薯片,拿出一片慢慢放进火盆,“奶奶,你慢慢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
小芬哭了,边上的本家亲人都跟着啜泣起来。
大黄也“呜呜”地悲鸣,它哀怜地看看小主人,舔舔小主人的腿。
起风了,老槐树浓密的叶子“哗哗”乱响。院墙上,干瘪的丝瓜在枯瘦的藤蔓上无助地摇摆,仿佛在喋喋不休讲述着曾经的辉煌。
“回来了,黑蛋一个人回来了,已经到村口了。”不知是谁在嚷嚷。
三天了,再不到家根生就做主把老太太入土为安了。
本家的女人们准备好了若干的讨FA或骂人的语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祖奶奶发了话,大家都缄了口。
黑蛋掏出烟潇洒地给大家伙依次递上,斜瞅了一眼棺材里的老娘和跪着的儿子,二郎腿一翘,“大家都知道啊,生意人就是穷忙,这不正和老猫子谈个两白(百)万的买卖,谁知道老太太出事了,你说这好好的个人,咋说没就没了呢?”
小芬接过话,“别没皮没臊,说没就没,你都几年没见你娘了,她腿脚不好,又有心脏病,你难道一点不知情?都说养儿防老,你光顾着自己吃喝,你知道你娘和五月在漏风的房子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黑蛋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他大口吸着烟,不敢正眼看人。
“好了好了,你去忙吧,不说了。兄弟,旅途劳顿,你先歇会,我们该商量明天出殡的事。”根生推开小芬。
五月听不懂大人们的大道理,他怯怯地看了一眼黑蛋,这个留着中分(HANJIAN)头,满嘴黑牙的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
丢完最后一片薯片,五月“哇”的一声哭开了......谁能知道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准确的说,一个乡下的六岁孩子心里想的啥?哭的啥?
忙完了丧事,黑蛋却不准备带五月去新江了。
他有他荒诞的理由,凤妮脾气犟,她们正打算生自己的儿子,要是五月过去了,估计日子没法过。如果他年迈的姥姥不收留,只能随便找个人家送掉。
小芬指着黑蛋的鼻子:“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混障(帐)玩意!当初玫瑰可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她嫁给你时,咋说的,你也忘了?”
“嫂子,人家凤妮黄花大闺女嫁给我,图的啥,再说了,当初那种情况,只要能活命什么不能答应,她要是不答应玫瑰,树枝一断俩人都得死啊。”黑蛋的理由很充分,似乎无可辩驳。
“黑蛋啊黑蛋,你是黑了心啊,老李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弟!”祖奶奶敲着拐杖,气得火冒三丈。女人们见祖奶奶发话了,顿时像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里,“噼里啪啦”炸锅了。
一时间,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当大家痛快淋漓地发泄完,黑蛋也彻底软了下来。
五月和大黄并排坐在门前的青石上,他手抠着湿滑的苔藓,目光缓缓地飞向龙泉山顶那红红的火烧云。
(未完)
残月(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