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中的笑容
我初中的数学老师姓张,是位极高挑、极黑瘦又极精神的老爷子,在那个简陋的乡村中学校园里赫赫有名。
同所有跳脱不羁的少年人一样,我也很怕张老师,因为他很严厉,而且几乎从来不会笑。
其实我一直算是个乖巧的学生,虽然贪玩儿成绩却一直过得去。但不知怎么的,我明明最怕张老师,却偏偏在他的课上打不起精神。
我颇为无可奈何地将原因归结为那年春天的天气太适合打盹了,恰好张老师又在最容易引起春困的时间上课,于是每天上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四十五,就成了我的受难时。
意志有时候真的战胜不了身体机能,张老师讲课向来激情满怀,对我们的要求可以严格至小数点后无数位,可每当他开始让我们背定律时,我的上下眼皮就自发往一块儿凑,还企图让嘴唇用蠕动的动作为它们的“积极”怠工作掩护。据我同桌观察结论说:“我假背书之名行打瞌睡之实的动作非常完美,如果背诵时间延长那么两分钟就可以过关了!”
可惜,我遇到了张老师,他对课堂时间吝啬到了极点,说三分钟就是三分钟,绝不给我自动醒来的机会。
所以,在我的头即将磕向桌面从而给出醒来这一指令时,周围突然鸦雀无声。随即一抹白色微光伴着同学们急促的吸气声,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我的鼻梁。
惺忪的睡眼骤然睁大,张老师的怒吼随着坠地的粉笔头传到耳边:“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有本事考个一百分,九十算什么?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
张老师就是这么一位老师,他眼中没有好坏只有学生二字,我这所谓的优等生也休想获得一丁点儿优待,除非你竭尽全力达到了所能达到的高度。
幸运的是,大概是惊吓应激症吧,从那儿以后张老师课堂上我再也睡不着了。更幸运的是,我居然在毕业之际看到了一件奇事:张老师笑了。
是的,我们那届中考成绩的确很优秀,作为一名老师,再没有学生优秀让他们欣慰的了。
是的,一个从来不笑的人不是不会笑,而是他对人对己要求极高,别人眼中的无足轻重是他们眼中相差的毫厘,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是的,满分一百九十算什么?算不思进取算胸无大志!这是张老师教给我的真理,可我花了很多年才真正明白。一个人可以不完美,但必须力求完美。
是的,张老师已经去世多年了,但他会心的微笑将在他每一位学生心中,随时光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