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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不再来

2019-02-06  本文已影响0人  岸芷与杜若

花开人渐欢,花落人无奈。今夕何夕故人不来,迟暮连山黛。

故人不再来

想起故人,是在新年。不曾相见,已经两三年。不曾有交际,已有十多年。彼此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而他已有了别人大半生才有的遭遇。

我觉得我应该回忆一下这位故友,这个在家族里我应该称为“叔叔”,而确是我童年玩伴的挚友。

说是挚友,小时候待我并不算好,只是家附近我这一茬儿女孩特别少,所以我总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儿。曾一起跑到山里,吃了野生的红果果,回家后仓皇失措,都以为自己快死了。曾一起坐在院子里补寒假作业,听他爸夸我的作业写的比他好,而他一副不屑的眼神。那个寒假的太阳暖融融的,烟袋锅里飘出的气味给人安心的感觉。如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房屋颓圮,烟袋锅永远藏在没有太阳的土里了,只是新年上坟人们来过这儿。

我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却被父亲带去了学校。所以曾短暂的和他在一个班呆过,中午回不去,他带了几个苹果。我总会把自己吃饭的那半个锅盔给他,而他就把苹果给我。小时候觉得那个苹果真是大,吃不完拿回去。后来父亲就不准我吃饭乱跑了,也许是当时联想到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总觉得他午休时啃苹果的样子有些可怜。

后来来城里上学,他一个人住在他姐上班工厂的一个屋子里。那是一处偏僻脏乱的阁楼,小心翼翼的爬梯子上去,当时感觉还很新奇,甚至羡慕他有这样一个住处,可以自由自在玩耍。后来我还认识了厂里其他的伙伴,我们一起去河里捉鱼,而我只能捉住蝌蚪,但我还是养了一阵儿。上了初中,这样的周末时光不多了,父母也不老带我去了。而他又回老家上学了,再后来,辍学。

再相见,是三年前。老父亲得了癌症,渴望临死前见到最小的儿子成家。他带回了打工时认识的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又瘦又小,跟他又高又胖的体型,对比鲜明。婚礼当天,我亲眼看着理发店的人给她一点点上妆,由于是同龄,交谈甚欢。她说,她是湖北黄岗人。

后来,稀稀落落的婚礼结束,过了几个月,老父亲去世,抱养的大儿子的家容不下他,大儿媳妇说这是他们两口子掏钱盖的房。父母去,人生已无来处。

再后来,突然说他的媳妇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听说得了绝症后,他在医院照顾了一段时间,身无分文后,带着媳妇说去逛商场给她买东西,于是把她丢在哪儿了。我不知道他当时是否难过无奈,但我清晰的记得幼时一起在院子里帮蚂蚁过河时,他的开心。

最近一次相见,是去年过年,刚从老家上坟回来,透过车窗,我看到他的腿一瘸一拐,身体还是肥胖,却显得苍老许多,仿佛我们早已不是同龄人。我甚至有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打了。但父亲递给他一支烟,他吸了一口,淡然的说,只是脚上发炎了。然后像所有熟人见面的模式一样,寒暄之后,就走了。而我俩一直未说话,怕是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后来,听人说,他把自己挣了一年的钱给老丈人了,乞求丈人原谅他。

再后来,也就是今年,我遇到他的哥哥,哥哥云淡风轻的说:“他没有回来”,好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是呀,回来也没有了“家”。

我又想起去年在车窗里看到他渐去的一瘸一拐的背影,不由得记起十几年前,我俩一起去上学,他忸怩的不想去,当父亲跑了老远给他两块钱,他才渐渐高兴起来。

回想起来,没有母亲的他也短暂的拥有过爱情,每每人们提起那个女子,我总能想到婚礼时她蜡黄的脸上洋溢的幸福,那是个和我同龄的只有过一面之缘,却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薄命的女子。我无法可想,她至死,是否原谅了那个抛弃她的丈夫。也许,别家千里,嫁到这儿与面对死亡同样需要勇气,而她,还只是个弱女子。

下一个新年,以后的某天,他是否还会再回来,我不知道。

我谨希望,有天他回来看看老来得子的老父亲,长睡安否?万家灯火,还是有一处根,召唤着远方流浪的灵魂。

我的故友,愿他乡,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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