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血寻音》｜12.猫妖
“……忽闻天上突降仙音，时而如流水桃花，时而又如寒蝉凄切，当真是诡谲莫测，千变万化。只见那蛟龙老爷侧耳细听，吓得是身如筛糠，肝胆俱裂！……”年过半百的说书人说到这里，一拍醒木，台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钱雀坐在酒肆二楼的包间窗口往下看，正好能瞧见一楼说书人的脑袋。瞧他摇头晃脑，眉飞色舞的样子，当真是有几分乐趣，逗得他呵呵直笑。
“小阿九，你说，那仙人弹的曲子当真这么玄乎？”
坐在他对面的钟九，放下手中的书，微微抬起头也朝着楼下看了一眼。那说书人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只是这书的内容可比当时的情形要精彩的多。
“自然不是。”钟九答罢，也不多说，继续埋头看书。
钱雀见他这样，眼眉一翘，只觉无趣，一伸手将钟九的书抢了过来，迅速合拢，重重地拍到桌子上。
“这《贞观政要》有啥好看的，你又不给当今皇上当差。跟着我听会儿书多好。”
“他那是胡说八道，有什么好听的。”钟九说着也不理钱雀，把桌上的书又拿了过来。
眨眼间，这渭水镇的事情，竟然已有一月之久，还被编成了神话故事，口口相传。
钱雀重重的叹了口气，将一条腿踩在板凳上，身子斜靠着栏杆，两手抓了把瓜子，懒洋洋地磕着。那形象着实不怎么雅观。
钟九无奈地看了看他，也懒得管。钱雀这人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痞里痞气，第一眼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好人……
过得片刻，只听楼下又传来了叫好声，钱雀也跟着呵呵直笑，看来是又说到了精彩之处。
片刻，只觉身后突然吹来一股阴风，两人都立刻警惕起来。钱雀也不懒洋洋地磕瓜子了，正襟危坐，看着钟九眼眉一挑，像是在说，人来了。
钟九也不再看书，拿起桌上的佩剑，就和钱雀往包间的另一个窗口探去。这窗户外面正对着一个小巷，月黑风高，除了这酒肆的一点亮光，巷子里昏昏暗暗，视野极差。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窗边侧耳倾听，只听巷子里传来了两个极细微的对话声。
“我要的东西呢？喵。”
“在这儿呢，吱吱。这可是我从丞相府偷出来的，据说这夜明珠是从南海琉球岛那里得来的，比上次那红珊瑚可要好上一百倍！麻烦大哥在大王面前说说好话，让我也能谋个一官半职，吱吱吱……”
“少废话，喵。东西东西！你放心，我们老大只要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少你一口……”
就这说话间，巷子里突然亮起一个诡异的莹光，钱雀话不多说，跳下窗户就朝莹光的地方冲了过去，只听叽叽哇哇一阵乱响。巷子里立刻传来了凄厉的求饶声。
钟九轻松地叹了口气，果然带了这家伙来，做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
“这世道，猫跟老鼠都做上交易了？”
钱雀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拿着刀，正指着面前两个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妖怪。钟九也跳下窗户，走到钱雀跟前一看，那两个家伙一个是灰毛小眼的老鼠精，一个是尖耳长尾的小猫妖，当真是猫和老鼠。
“这几日长安城的偷盗事件，都是你们做的？”钟九一边质问着，一边从钱雀手中接过夜明珠，那夜明珠足有半个掌心的大小，光滑透亮，莹光闪闪，当真是极品。
“不不不不不！这事儿跟我没半毛关系啊！喵喵，全是他一人做的！”那猫妖听罢，急忙否认，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翻脸不认人？我这不是全听你的吩咐才去偷得……”
“你是猫老大的手下？”钟九懒得纠结这个问题，看着猫妖问道。只见这猫妖又是猛地摇头，连连否认。
“不，不是~我，我都没见过猫老大~是我自己欠了外债，才，才骗他偷东西的，喵喵~”
“你！？你个卑鄙小人，我真是瞎了鼠眼，怎么会相信猫的鬼话……”
听他们这样嚷嚷，钟九微微松了口气，这猫老大是前年来的长安城，一直盘踞在长安城郊不远的一处野树林里，势力很大，钟九和他见过几次，这妖怪倒是一直安分守己，只是在钟九心里还是觉着隐患丛丛。
……
不多会儿，天上的知信鸟通知了驱魔殿的人，钟九索性将此事扔给穆融处理，就和钱雀抽身跑了出来。
虽然渭水镇的事情早已过去，但看的出来，穆融明显和自己疏远了不少。钟九最不会处理这样的事，只想着在过些时日便好，也就不管了。
“穆融怎么不理你了？哈，你终于把他也吓跑了，是不是？”钱雀靠在巷口的墙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钟九。
“事情都办妥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是我帮了你耶，没句感谢的话就罢了，还赶我走？”
明明是死皮赖脸地要跟着，现在还要倒打一耙。钟九无奈地叹口气，任由着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哎~小阿九，你知不知道穆融可喜欢你了，上次我去六殿的时候，听见他和别人说，‘我们家大人可厉害了，你们不懂还说什么说，我就愿意跟着他，你们管得着吗？’那啥，我事先声明一下，这可不是我故意偷听的。”钱雀说到这儿顿了顿，钟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不出这话说出来对他有什么影响。他这人，几百年都是这样过来的，钱雀看着心疼，撇了撇嘴。“……那些事情都过了几百年了，想不明白也要放下，不然……”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钟九听了钱雀的后半句终于有了反应，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钱雀看他这样说只得闭嘴点点头。算了，每次说到这儿，都要吃闭门羹，习惯了……
“那啥，府上还有事儿，我先走了。”钱雀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便摇摇手转身回了地府。
钟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他说的一点没错，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大人！！”
突然，穆融慌慌张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钟九转过头，只见他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肩上还带着一只知信鸟，想来是地府那里传来的消息，怕不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怎么？”
“大人，毕大人叫您去六殿见他，好像……是关于渭水镇的事情。”
“渭水镇？”
又是渭水镇……
“大人，该不会真的是天庭的人找您麻烦来了吧？”
“要来的话，一个月之前就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吗！？”钟九的口气有些强硬，这才发现穆融因为这话的缘故而显得尴尬。原来他从上次回来就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钟九伸手将知信鸟接到自己手里，“跟大人说，我马上回去。”说罢，便一扬手将鸟儿放回天空，不一会儿知信鸟便消失在空中回地府报信去了。
“大人，我和你一起去吧……”
“把手头的事情做好。”钟九没等穆融说完便打断了他。穆融没再说话，只是有些担心又有些失望的站在原地，然而这样的事情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穆融也习惯了……
钟九破天荒地注视了他很久，原先的他，总是说完就走了，完全不会在意穆融的感受。
原来这样的我是这么伤人的吗？
“……你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钟九说着这话，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很久很久之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每每想起就会连呼吸都是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