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丫头讲故事
美貌的菜花1415926
原创
2022-9-2614:53吉林
我叫阿姜，是太史令家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后来她又嫁到了丞相府，我便又成了丞相夫人的丫鬟了。
其实，我原本是个流浪在街上的乞儿，11岁那年肚子太饿，两天一夜没能讨到吃的，就因为一个馒头，我把自己卖给了牙婆。
那是我这近十年来吃过最好吃的馒头了，又松又软，还冒着热气.
卖身是要签卖身契的，从此我便不是自由身了。
从前爹娘还在世之时，我也是好人家的小姐，是读过书的，也懂不该为五斗米折腰的道理。
可就算我懂也没有用啊！
我娘便是被活活饿死的……
那年我才六岁，爹嫌弃娘的岁数大了，又停妻再娶。
那是个厉害妖媚的女人，听说从前是楼子里出来的姑娘。
于是我们娘俩便被扫地出门，从此住在了破旧的土地庙中，吃了上顿没下顿。
后来到了冬天，漫天飞雪，天太冷，娘在典当了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件之后便被饿死在了破庙里，眼眶乌青，只给我留下一身“全乎”的棉袄。
我当时还小，就不明白娘为何死活不肯回外祖家 。
只记得那天好像是年关，爹正一脸猥琐地搂着那个女人在贴春联。
我外祖家也不远，舅舅舅妈正忙着做饭，屋顶炊烟袅袅。
从那天开始，我便沦为了乞丐，每日只能与野狗抢食………
在我把自己卖了的那天，牙婆把我洗涮干净，却没想到却也是个眉眼清隽的姑娘。
她给我头上扎了两个大红的绒球，看起来喜庆不少。
我有点恋恋不舍地观察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不太真切，却也正值青春。
这还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仔细端详自己，你别说， 经过牙婆这么一捯拾，还真有两分姿色！
“大姨，你是要把我卖到楼子里去做姑娘吗？”
我从小便流浪街头，这城里的善人真心不多，要是在冬日里，能吃的东西就更少了。
有时幸运，我一天能吃上一顿，当然了，五六天一顿也是常事，或是两段树皮，或是半碗馊饭，所以我生得便格外瘦小。
牙婆愣了愣，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
“小东西，你懂什么？还知道姑娘………”
牙婆用小手帕捂着嘴角乐，这一乐仿佛浑身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脑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免遭荼毒。
“我当然懂了，我爹便是被一个楼子里的姑娘勾了魂，休了我娘。后来我娘就带着我寄居在城东的破庙中，日子太苦，她便被饿死了！”
我天生一双杏眼，瞪得提溜圆，目光灼灼，仿佛能把她的脸戳出个洞来。
这话好像是触动了牙婆的哪根神经。
“好孩子，你也别恨她，那楼子里的日子也真不是人过的，她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吧！”
我摇了摇头，“不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姨，我早就长大了，懂！那我是不是听话，去了楼子里，从今以后便有吃有喝了呢？”
牙婆看着我的脸，半天，却笑骂着拧起了我的耳朵。
“狗东西，小小年纪便天天惦记去楼子里躺着亨清福，没门！老娘看你粗手大脚，也就是天生做粗活的丫鬟命！”
于是我便被牙婆卖给了高门大院的太史令家，那里的老爷刚丧了妻，家中并无厉害的主母管辖，又都是读书人出身.
小姐是个性子棉软的小姑娘，香香软软，今年才六岁，一看便是牙婆用心寻来的上好人家.
临行之时牙婆还在我手中塞了一个馒头：“去吧，好好侍候主子一家，少说话，多干活………我牙婆一生无儿无女，不婚不嫁，你这一桩买卖，也算是为我自己积德延寿吧！”
老爷:“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回老爷，奴婢叫做阿姜！”
老爷：”好，还挺有规矩的，从此你便跟在小姐身边，好生侍候吧！你也放心，咱们是仁善之家，等你到了年纪，便自会放你离去的………”
还有这好事？
我一激动，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老爷嗑了一个响头，那力道之大，把地上的青石板都震得嗡嗡作响。
老爷没忍住，乐了，口中的茶水都差点喷出来。
最后还是当时只有六岁的小姐，头上扎了两个花苞，摇摇晃晃地走上来，给我揉了揉肿胀的额头。
说是丫头，实则就是玩伴吧！
小姐身边。算上我有四个大丫头，雪儿和小花都九岁，是家生子。
阿香听说从前是心善的夫人救济的灾民，今年十岁。
四人之中只有我年长些，平日里便更多带着小姐出行，侍奉茶水点心，操持屋里的一应琐事。
我们小姐性子从小便内敛，大约是由于幼年丧母的缘故，人就显得木讷了些。
不过小姐从来的功课却都是极好的，我们做丫头的也时常打趣她，将来又不去做个女夫子，平白无故地念那么多书做什么？
而小姐却每每只会腼腆羞涩的笑，小声嘀咕，“因为他喜欢呀！”
我们都心知肚明，小姐未来是要嫁去丞相府的。
顾丞相家的嫡子顾延，是这城中少有的风雅俊俏公子。
顾相更是与老爷是八拜之交，两家的小儿女又自小就定下了娃娃亲。
在小姐十三的这一年，顾延送了小姐一支兰花簪子。
她美得跟什么似的，日日都要戴在头上，一连十几日都舍不得摘下。
二人看似郎情妾意，不过我可不这么看。
那簪子看来看去都像极了街拐角处地摊上五纹钱二支的便宜货！
你可要知道，顾延可是出身名门的公子，这完全就不是簪子本身价值的事了，而是他的心意是否还在我家小姐的身上.
后来，小姐又戴了几日，果然，那原本该是素银的簪子开始退色，我就悄悄把这事回禀了老爷。
彼时他正在书房抓狂，顾家果然明里暗里拐弯抹角向他提出了悔婚，还真是可惜了小姐的一片相思错负。
可我们都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她可是从刚一开始便认定了自己长大后会嫁去顾家的 。
后来也不知道老爷是用了什么招法，最后还是让小姐顺利地上了花轿。
可只是小姐大婚的那一天老爷就好像一夜白头，拉着我的手满脸愧疚。
“老爷答应你的事恐怕就要失言了，小姐还需要你的陪伴呀！否则我就算死也是闭不上眼睛的！”
我接过老爷递给我的卖身契，如今我也是个自由人了，可这心中却并无一丝喜悦。
前年雪儿和花儿都嫁了人，阿香好像也与人相好了，却只有我，未来还是前途未期……
好吧！
去就去吧！
我见小姐身穿喜服，手中抱着个苹果，乐得像个傻子，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小姐刚过门的时候，顾延还是对她十分温柔的，只是二人新婚不久，小姐便被诊出了有孕。
众人皆大喜，就连小姐本人也是欢天喜地地感谢上苍，不过我却不这样认为。
按照本朝风俗，主母有孕，不便侍奉夫君，便要为夫君纳妾进门了。
他们左挑右选了好几日，小姐本就初次有孕，孕吐反应极大，又正值心爱的夫君要纳妾，更是伤心地吃不下饭，眼见的消瘦。
不过小姐的婆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整天不是摔锅就是打碗的闹，不过半个月，顾延左思右想，就还是纳了阿香为妾。
阿香过门敬茶的那一天，小姐的婆婆穿红挂绿，打扮得像个老妖婆。
“这可是你的贴身丫头，你可不要不识抬举，说到底我儿要抬个奴才进门，也是为了成全你这个主母的脸面！”
说得就好像我们小姐占了多大便宜一样，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小姐红着眼圈喝下了阿香敬的那杯妾室茶。
茶水滚烫，带着气，冒着烟，全洒在了我家小姐的衣襟上。
我立即横眉冷对，与阿香撕打在了一处，抢下她头上插的一支兰花簪子，狠狠的折断，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还嫌弃不过瘾，又吐了两口吐沫。
这么多年太史令府上的安稳日子差点都让我忘记自己是什么出身了，我打小为了一口吃食，就敢掏野狗的腮帮子，她一个阿香，娇娇弱弱的小女儿家，又岂会有便宜占？
果然，阿香被我撕了嘴，挠子脖里，连头顶的青丝都被我拽秃了一块，血淋淋的还带着一块头皮。
小姐挺着个大肚子又惊又气，不过出乎意料的却是顾延，他也不恼，只是一双黑眸饶有兴志地上下打量我。
第二日，阿香便被大夫诊出了有孕，她的身份便一下子就今时不同往日了，整个人趾高气昂的，对我更是不依不饶。
小姐罚我跪在院子里，她一个人躲在屋中默默哭泣。
小姐现如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微微隆起，没有我在身边侍候，我自然是一 万个不放心的。
可她阿香如今却也已经有了三个半月的身孕，顾延也是这几日才动了纳妾的心思，难道二人早就暗通款曲了吗？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我是一万个想不通，就半夜闯进了阿香的屋里，她不是早就与人相好了吗？
为何又攀上了顾延！
阿香披着上等的绸缎里衣，也不顾屋里还有人，就明晃晃露出一个赤色的牡丹肚兜。
”其实我们既然能随着小姐嫁过来，便早晚都是姑爷的人，小姐既然拢不住姑爷的心，那便是她无用，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看不惯她这副轻佻的样子，恨不得一下把她撕碎，我瞧准了阿香身有个脚凳，便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我一直都承认自己的恶毒，假如今天我真的能帮助小姐以绝后患，就是粉身碎骨想必也是值得了……
然而很可惜，阿香肚子的孽种却还是存活了下来，我被五花大绑，缚在顾延的眼前。
他用冰冷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威胁我，要不就与他做第三房小妾，要不便送去官府。
我倔强地吐了他一口老痰，真的，我从未见人把“厚颜无耻”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顾延让人把我绑在院子里曝晒，三，四天不给水喝，不给饭食，我却依旧倔强地不肯低头.
这一夜，我终于等到小姐前来探我，我激动的声音都开始沙哑。
“小姐，您瘦了，莫不是阿香又欺负您了？”
小姐抚了抚隆起的肚皮：“阿姜，其实我挺幸庆的，顾郎是抬了阿香，而不是你！”
“什么”？
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姐伸出手，描绘了一下我的眉眼。
“其实，你比阿香的容貌更美，更加让我恐惧，现如今也挺好的，至少我知道了你的心意，也不必日日提防你了！”
我苦涩地点了点头，“小姐英明……”
小姐施舍似的在放走我之后，扔给我半块碎银子。
“从此天涯陌路，你我便不必相逢了！”
其实，在我离开丞相府之后也有想过去找老爷，毕竟当年也是他把女儿托付给了我，也算有始有终。
不过我劝了自己半天，却始终没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便也罢了！
之后我便又成了一个人，整天把一张脸涂抹得灰头土脸的，在丞相府门前的那几条街要饭为生。
来年开春，小姐成功生下了一个女儿，粉雕玉琢的，只是她整个人就更瘦了，憔悴非常， 来回出入也总不见顾延陪着。
倒是阿香，人到中年越发有了派头，前呼后拥的，眉眼五官也跟着凌厉了起来。
又过了许多年，听人家说丞相府的少奶奶犯了大错，畏罪自尽，自挂东南枝，只余下个小小的女儿，在府中举步维艰。
那时的太史令府早就荒芜了，老爷前几年牵入了党派之争，被抄了家，灭了门。
小姐虽是外嫁女，免受牵连，不过她的地位大约也是在那时一落千丈的吧！
半年后，我在一个远郊的庄子上救下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女，已经被一群马匪糟蹋得不成样子，待她醒来，五官像极了当初年轻时的小姐。
只不过遭逢巨变，整个人心智已失，只会傻傻的笑，天真无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