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的秘密（短篇小说）
刘姥姥的儿子不见了，石头妈叽叽喳喳和石头爸秘语，他们用的什么语言谁都听不懂。石头和妹妹小溪大眼瞪小眼。他们村一发生事儿了，大人都这样说话。吃过饭石头来到街口，他没什么事儿，也没目的，十三岁了，不大不小，在暑假里不知道该干什么。街上是灰色的，树木的叶子生了病后再不翠绿了，带着灰蒙蒙的一层东西。石头觉得一定有什么事儿发生了，过往的人谁也不搭理谁，低头走自己的。猫猫和狗狗都很惊悚，人一站下，它们也站下，挨揍后动物们就会这样。低矮的树丛也不对，里头好像有人。小胖是石头的朋友，他告诉了石头发生的事儿了：刘姥姥的儿子失踪了。石头一下子就难过了，刘姥姥的儿子是很有学问的人，在中学教书。石头再小点儿的时候，刘老师还没去城里老给小孩讲故事。小胖说：“刘老师是好人。”
他俩去刘姥姥家了。村里老有人失踪，说丢了也行，他们或者自己进城打工去了，或者怎么地，就不见了，到不一定是死了。后来有的回来了，回来的人不管年纪多大，看上去都很苍老，这就挺吓人的。猫猫狗狗看见他们都躲开了，好像怕他们。刘姥姥在院子里坐着，她眼神不好了。听见动静就把头抬起来听。石头和小胖叫了姥姥。姥姥还没吃饭，石头和小胖给姥姥打了糊糊粥，煮了个鸡蛋。吃过饭石头把碗洗了。刘姥姥说：“石头、小胖，谢谢你俩。”栅栏外头有人，石头和小胖抬头看就没有了。
石头每天都过来照顾刘姥姥，他会做饭。石头爷爷活着时是乡厨，走街串巷地做饭。石头居住的村子很有名，好像也有钱，村子不穷，怎么不穷的，谁也不知道，村里人不说这些事儿。大人都不来往，小孩们长大了也这样，到了十八九岁就和大人一样了。
父母知道了石头在打听刘老师，脸色煞白还愠怒，爹说：“你要干什么？”妹妹小溪六岁，没挨过打，胆子大，说刘老师是好人啊。石头妈一下子变得很凶，说：“闭嘴，你们小孩知道什么？”晚上小孩们睡了，石头爸和妈就出去，他们化妆了，走到碰头，你也只能看见是两个人，是谁就不知道了。
刘老师失踪在村里不是新闻，村里没什么事儿能成为新闻的。妹妹小溪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石头跑出来，惊的也像大河马了。院子里来了两个绝对稀罕的美人：两只羊驼。好像一年前爹和娘就想饲养羊驼，他们还出去学习过，羊驼很贵，他们钱不凑手就先算了。妈呀，羊驼优雅死了，昂着头，不紧不慢地走路。妹妹眼睛里包含泪水，应该是看见羊驼时激动的。石头也喜欢羊驼，他看见家里大黄狗好像有点儿忧伤，过去摸了它的头。石头说：“这很贵吧？”爹凶他，看他眼没说话。娘说：“小孩少操心。”
石头家建了圈，开始饲养羊驼了。夜里变得很鬼魅，应该有很多双眼睛，你看不见这些眼睛，他们又分明存在。石头爹干脆和羊驼住在一块儿了。石头不象妹妹那么对羊驼迷恋。夜里很冷，石头爹冻感冒了，石头就和羊驼住一块儿。它们很味儿，石头就不觉得它们多可爱了。晚上老是能听见一些窃窃私语，他们说的话好像很奇怪，一点儿也听不懂，石头猜是文言文。用这样的语言说话，特别吓人，好像是鬼在说什么。石头问他娘，娘说大了他就懂了，现在不用问。
石头家卖了四只羊驼，挣了不少钱，剩下的也被人订走了。石头的妹妹担心这些羊驼会被吃掉，一想这个就哭，说她这辈子都不会搭理吃羊驼人。石头可怜妹妹的，摸她的头。妹妹说：“哥哥，你也不会吃羊驼吧？”小胖来了，石头妹妹也问小胖，小胖笑，说羊驼的肉不好吃，只是好看。小溪还没等高兴，石头说要是饿死的时候什么都会吃，刘老师说早先还有人吃人的事儿。刘老师知道很多叫人震惊事儿。妹妹不搭理他了，有好些天，她都认定石头是坏人。直到她掉到河里，石头把她捞上来，她才和他好了，说：“好吧，要是你想吃羊驼肉，就吃死了的羊驼肉啊。”石头说他没想吃羊驼肉，说：“要你马上就要饿死了，你也不吃吗？”妹妹懵了，这个事儿是个事儿，她说：“怎么会饿死啊，有土地就不会饿死啊。”石头也没说什么，他答应小溪饿死他也不吃羊驼肉。
刘姥姥是脑溢血死的，石头去看她，她倒在地上，嘴里有血。刘姥姥埋在村北的墓地，石头和小胖按“三七”、“五期”的日子去祭奠她。刘姥姥走了后，他们家的事儿就过去了，没人提了。石头还是去看刘姥姥，他不知道刘老师到底在哪儿。石头觉得他该做这些。石头妈知道了，用阴险的眼光看石头，有时候很恐怖。她和石头爹用古文言语说这个时，石头爹的意思是不管他，还说了长大什么的，特别深奥，石头听不懂。
石头去刘姥姥的墓地看见了两个诡异的女孩，她们穿着伪装服，和坟地周边的环境极其吻合。她们是来祭祀的，刘姥姥坟前有点心、蛋糕。很多乌鸦都在树上叽叽歪歪地等着了，嫌弃她们还不走。石头从没见过这样装扮和这样漂亮的女孩，有些紧张和局促。她们拿出手机叫石头看一张照片，说：“认识吗？”石头应该是害怕她们，他眼神四下看。传说要是有鬼在白天出现太阳会被遮蔽，不过阴天，就不知道是人是鬼了。石头摇了头就跑了。他非常恐惧，跑的飞快。他自己感觉已经飞起来了。他回头的时候没看见那俩女孩。刘姥姥的坟头变成黑灰色的了，全是乌鸦，争抢点心和蛋糕呢。石头满眼是泪，他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真哭了。石头在河边洗了把脸，就坐在那儿，一直到黄昏，雾气开始笼罩河面、草地和树林时才回家了。石头辗转了一晚上，做各种梦。他梦见羊驼站起来了，拿着红缨枪在街道上到处跑。太阳一出来，石头发高烧了。娘给他吃了白色和黄色的药片，和石头爹开着农用汽车去给人家送四只羊驼去了。
妹妹和她最爱的羊驼梅花在屋里守着石头。石头醒了的时候妹妹在和羊驼过家家，她叫羊驼大婶，说：“驼大婶儿，该吃饭了，还没做好啊？…”石头起来给妹妹做了饭，他已经好了，走道飘忽忽地，像腾云驾雾，很有意思。石头数了数圈里的羊驼，十六只。石头看着这些羊驼坐了一下午，不断地给它们添加食物。妹妹睡起觉来，看见石头一脸惶恐，说：“你是不是要杀死它们啊？”石头也吓着了，说：“为什么你这么说？”妹妹说他做梦了，在梦里羊驼都死了。石头像个傻子，看着妹妹和她身边的羊驼梅花。小胖来了后，石头解脱了，和小胖玩了。下午石头又去了刘姥姥的墓地。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石头脚下还是飘飘忽忽地。石头在坟丘前坐下，那些点心和蛋糕连渣都没了。石头坐了没一会儿乌鸦来了，它们落在树枝和周边的坟丘上。石头是后来感觉到身后有人的，吓得脊梁骨发凉，回头时什么却也没没有。石头起身走了。雾气又开始弥漫了。这个季节天一黑雾霭就把一切都笼罩了，什么也看不见了。这天晚饭后石头找了个麻袋披在身上，进了羊驼的圈。后来石头回屋睡觉了，他脸色煞白，用被使劲裹着自己，好半天才恢复，拿了枕头下破烂的不能再破烂的一本书看起来。石头好像什么也没看进去，眼神呆呆地，后来就躺下睡了。这一宿石头醒了好几次，他看着窗户，好像那儿有什么，后来又睡着了。一起来他就到羊驼圈去了。还有比他更早起的，是妹妹，她站在那儿看小梅花羊驼。石头表情恍惚，像还在睡梦里。妹妹说：“哥哥也爱上了羊驼了吧？”石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眼前的一切叫他迷失了。
上午父母又去送羊驼。石头看了一包东西，它被藏在院子里一个很隐蔽的角落，是耗子药。石头昨晚要把羊驼毒，只留下单梅花给妹妹。石头猜买到假药了。看见药包，石头脑袋发麻了，四周应该有人。石头转身看时，又没有人。耗子药包上有个纸条，石头非常紧张，打开了，上头写道：“石头，这不是羊驼的错，也不是爹和娘的错。大了你就懂了。…”石头最近老感到有鬼魂在他四周，他知道是谁了。字迹是刘老师的，刘老师回村很久了，没叫人看见。刘老师知道石头做了什么。石头把纸条揉碎，给羊驼吃了，不想叫别人看见。刘老师说耗子药他给换成面粉了。
石头蹲在墙根处。妹妹和梅花出来蹲在他一边儿。妹妹给梅花梳了头，一脸喜欢的看着梅花。石头有点儿忧郁。祭奠刘姥姥碰到的女孩手机里的视频截图是石头爹和娘，女孩说：这就是举报刘老师的人。石头想毒死羊驼有好几天了，它们是赏钱买的。阳光越来越热，石头闭着眼，声音到处是。梅花趴下了，给妹妹搂着。后来石头和妹妹在阳光下都打盹起来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