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就是有战斗力的自由精神——读“最伟大的思想家”之《尼采》(二
4权力意志
尼采继承了赫拉克利特的观点,一切事物总是变化着的,不存在不变的存在,只存在着转化生成,存在“自身就在流动之中”。对因果关系的否定就在于:如果割裂开原因和结果,就是“错误地把这种流动分割成两个孤立的片段——我们认为在这两个片段之间不存在着任何东西。但在原因和结果之间存在着我们未注意到的无限多的过程。”对于“太阳晒、石头热”的现象,你可以通过实验证明前一分钟有日照,后一分钟石头热了,但是你无法探究在两分钟之间、两秒钟之间、甚至两微秒之间——可以无限向微观世界下降——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间的“无限多的过程”难以穷尽,你就无法说服我太阳晒和石头热之间存在着必然的因果联系,而非休谟所说的习惯性联想。
如果承认现实根本上是流动,“就不存在着在比一瞬间更长久的时间中同等于自身的事物:不存在持续的或持久的事物,”只存在事件。因此世界是关系的世界。
权力意志驱动每个奋斗去现实化其目标。……我们知道,对于我们自己而言存在着很多未来的可能性,但我们不知道什么命运将临到我们。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宿命。
尼采说与这种不确定同在的唯一方式是肯定所有可能的宇宙。尼采将这种绝对的肯定看作狄奥尼索斯式的悲剧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是悲剧的,因为它肯定了痛苦和苦难。悲剧不是受虐狂。你无须去享受痛苦以肯定之。……但问题是:你对之取什么态度?无论你的态度如何,它仍然会伤害你。对于痛苦的禁欲主义的反应是去谴责这个宇宙和生活以要求在天国里的报偿。
尼采看法不同:“这个世界是一场戏剧。作为戏剧,它按照戏剧的质量,其情感的张度、其美感而被评价。一个没有苦难或悲剧的世界是没有激情的世界,它是一个贫瘠而丑陋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的每个宇宙皆像一个剧本在上演。存在着具有伟大戏剧性、伟大的苦与乐、伟大情感的剧本。排除掉任何的戏剧性皆会减少整体的美。……狄奥尼索斯式的悲剧的反应是对痛苦和苦难说‘是’!只是因为疼痛伤害了你,这并不能使之被称为邪恶。痛苦之于人生是伟大的刺激:我痛苦故我存在。因而远非谴责任何可能的宇宙,狄奥尼索斯式的悲剧的态度甚至肯定所有可能的宇宙中之最糟者。它将其天堂和地狱一起庆祝。”
“一个人的伟大,我的公式是爱命运……”尼采说。
很多年前我的邮箱收到一张明信片,明显寄错了地址,阴差阳错到了我手里,起初只是放在那里,最后被我可耻地留了下来。上面写着:
“小雪,无论生活怎样对你,活下去!”
这是一个尼采的信徒,不指望来世,在现世就要体现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和价值,如果有惩罚就接受惩罚,如果有恶就哪怕以一己之力也要去铲除恶。曼德拉说:“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也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虫。”因此生活的价值在于一位基督徒对女儿的教导:面对落水的人即使不会游泳也要去救他/她;在于看到倒地的老人就算有被讹诈的风险也要先扶起他/她;在于如果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拖地而行,无论如何都是不可饶恕的恶,无动于衷就是同谋和刽子手。
权力意志就是走向狄奥尼索斯式的悲剧,即对所有宇宙都欢呼,第一步就是:庆祝你实际生活于其中的那个宇宙,随便它会是哪一个。目标是“将这个世界像其所是的那样作狄奥尼索斯式的肯定,不作削减、排除或选择”。这样做的方法是肯定这个当下。肯定此时此刻:
“如果我们肯定一单个的片刻,我们因而就不仅肯定了我们自身而且肯定了全部存在。因为无物是自足的,我们自身和事物都不是自足的;而如果我们的灵魂仅仅有一次已经因幸福而颤抖,并像一根竖琴弦一样发出音声,那么就需要全部永恒来产生这一事件,而在这肯定的片刻,全部永恒皆被称为善,被救赎和正当化。”
5群体和个体
群体是中道,正常或一般者,个体是过度、越轨、杰出者。过度者是肯定的或否定的,一般者是中立的。
尼采站在个体者一边,因为他认为致使人类文明更杰出和更有生机的生物力量就作用于他们。他们更易碎,因为他们没有了群体的保护。这就好比我们如何看待学校教育,它不可缺少,但必须认识到学校教育的目标是使大多数人达到平均水平,它的重点在群体,在服务社会;但教育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永远是个体的、独特的——如同对于灾难,冷冰冰的数字没有意义,对于群体来说万分之一的死亡率对于遭遇不幸的人就是百分之百,人本主义就是看重每一个个体的价值——,这种独特性需要呵护、培养、激发,否则就会被抹平,归于群体和普通。家庭教育应当作为学校的补充,培养思想、知识的过度者和越轨者,因为只有这样才增加而不是消泯了受教育者成长的可能性,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变成杰出者。
奴隶是受束缚的精神,主人是自由的精神。真正的束缚是被心灵的锁链所束缚,它甚至不能够想到自由,因为他或她不能够想到任何别的生活方式——如同洞穴中的人。精神的束缚是观念的和习惯性的。
“如果到这样的程度:一个人认为一个人不得不为一家公司做一份全职工作,一个人不得不在郊外有一座房子,一个人不得不是一个消费者,一个人不得不拥有一个核心家庭,一个人不得不拥有一辆小汽车,不存在着工作、生活、在社会上活动的别的方式,那么,这个人是一个精神上的奴隶。尼采的论点是:存在着别的方式,必然存在别的方式。”
“自由精神是愿意冒险者,是不畏惧失败者。要生存下来,自由精神需要非凡的机智和更新的力量,因为一个自由精神在危险地生活着。自由精神试验不同的生活方式。自由精神不愿拘泥于常规,而是不止息的和动态的。……总是为高贵而奋斗,那即是,最大化他或她的创造性潜能。自由精神试验他或她的生命的所有方面,总是为他或她的独一无二的康健的最佳状况而奋斗。”
我们需要警惕的是,现代性的问题在于奴隶(受束缚的精神)拥有一切权力;主人(自由精神)没有权力。它是群体对个体的完全的胜利。在学校,不希望存在个性突出的学生,张扬、冒险、激辩、愤世嫉俗、憎恨丑恶、向往和赞颂爱情都接近于是贬义词,最好的学生是只知道学习的学生,这样的学生无论对老师群体还是学生群体都是好事,他推进群体的正常进程,即是中道,不会越轨和过度。“现代社会十分接近于对任何变异的或越轨的事物的彻底压制,它把邪恶界定为从规范偏离出来。对于现代社会,每个越出正轨者皆是乖谬者,而所有乖谬者都必须被拉平。顺从是残忍地被强加的。”
超人就是有战斗力的自由精神,它超越了奴隶道德和看待生活的奴性方式。“它是这样一个自我:它把自身看作包含整个人类,在这样的意义上:它自己的自我提高是每个人的提高——如果人类历史可能延伸到未来的话。超人是一个超功利主义者,因为他或她不在最小痛苦和最大快乐的奴性的意义上来诠释幸福,而毋宁把幸福作为功能上的杰出、作为最佳工作状况、作为全部的人类可能性的最大的实现来诠释。”对于基普乔格,身体的疼痛不但是为了达到伟大目标所甘愿经受的,而就是马拉松运动的一部分,幸福如同痛苦泥沼中盛开的小花。世人对尼采的看法并不影响他哲学上的幸福,超人的哲学如同经典的艺术品一样永远领先于时代,并最终在时间的长河中永存。
“上帝死了”表明:尼采主义者认定我们的命运不是为上帝所决定,我们需要将人兽——人性中的卑下、奴性的成分——置于控制之下,“需要给我们自身的深层生命力套上轭具以使之服从于高贵的目标”。
6永恒回归
永恒回归意味着一切事物一遍又一遍地发生:
“像你现在正生活着的或已经生活过的生活,你将不得不再生活一次,再生活无数次。而且其中没有任何事物是新的,在你人生中的任何痛苦和高兴和叹息,和不可言表的细小或重大的一切事情将不得不重新光临你,而且都是以同样的先后顺序和序列。”
相同的学校,相同的工作、婚姻、小孩,再一次的受骗、背叛或被背叛,再一次因为一个数字和百万大奖擦肩而过,再一次崩溃于辅导作业的时候像个后妈或者疯子,再一次对曾经选择的悔恨,再一次没有抢到心仪的停车位,再一次和邻居争吵随后痛恨自己的粗鲁和教养的缺失……
尼采用永恒回归来表现一个伦理困境:你是否愿意像你曾活过的一生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再活?
故事中,“某一位皇帝一直在心中留记着所有事物的无常,如此来使自己不把它们太看重,从而在它们之中平静地生活。对我来说,相反,任何事物都看起来太有价值却太短暂易逝,我为所有事物寻求一种永恒:一个人应该将最贵重的药膏和美酒倾倒到大海中去吗?我的安慰是:曾经存在过的一切都是永恒的,大海将再一次把它收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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