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说

考试一隅

2018-08-04  本文已影响76人  Cambel家俊

在他眼里,化学,其实是玄学,卷子上的符咒,分明是用来封印记忆的。白山把卷子仔细地翻看一遍,没有落下任何一个问号,好比文盲读报纸,明明一个字也不认识,也总觉得自己能看懂。他放下卷子,面无表情地从笔袋里拿出中性笔,然后打开笔盖,旋转笔管,抽出笔芯,把笔芯的尾部轻轻放进耳眼儿里,熟练地转动几下,再拿出来,笔芯尾部多出一小撮白色粉末,在桌面轻敲几下笔芯,把耳屎都清理出来,最后,按照程序把中性笔重新组装好,笔盖方向指向正前方,把它放在试卷上。

然后干点儿什么好呢?

时间真难打发啊。

规矩是来考前十分钟来到考场,可是大概还有五分钟才正式开考。这个数据纯粹是估计出来的。白山抬头看一眼墙上的石英钟,秒针和分针仿佛一夜情过后的男女,方才情况如夜晚难以分离的缠绵,现在却像新一天来临时分别的决绝,甚至之后再相遇也装作没认识过,两者发挥出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抽搐的节奏擦肩而过。其实从一座钟就可以看出这所学校的品性,正如那圆盘上的三根老而锈的铁针,明明在循规蹈矩地存在着,偏要做些假动作,装作探索新的体制和方法。虽这样打算,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每一步走得像游戏卡帧,真可谓是“一步一卡”。然而可恨之处在于,自身有毛病,不承认倒无所谓,关键还拿着自身的落俗标榜其它事物,同时引以为荣。实际上,一座钟表的造价哪怕再高昂,也终究是一座钟表,它才是时间的附属品,而不能掌控时间。破钟表之所以使人厌恶,是因为它在正确的时间里传达了错误的信息,而后又影响人耽误了更多的时间以及做了更多的错事。

想到这些,白山不禁微笑起来,顿时觉得精神世界又丰富了许多。而后,他叹了口气,为自己这些绝妙的论法无处发表而感到惋惜。卷子上的题还是一道也不会,于是在空气中信手一捏,仿佛摘到一枚随意的决定。

全选B好了。就这么定了。

白山随即拿起铅笔,开始专注地在答题卡纸上涂抹出一个个均匀的方块,颇像阿Q用毛笔画押时的模样。

这时,监考教师才懒洋洋地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油印的条形码,然后逐个分发给学生。这监考教师身材发圆,和日本相扑手的区别是没有太多赘肉,但那也有可能是因为后者不穿衣服而她穿太多衣服形成的视觉反差,如果把身上扒干净,恐怕可以直接送到日本去参加冠军赛了。就这样的体型,配上圆脸,愣是把各种奢侈品都抹了上去,也算是丑得比较气派。当她把一个条形码递到白山面前的时候,白山只朝她手上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说:“老师,你弄错了,我不叫魏生津。”

哄堂大笑。

监考教师听完一愣,低头看看手上条形码的名字,果然写着“魏生津”,怎么还有人叫这名字?她也想笑,又觉得为人师表,不该笑。于是她把那将要出口的“笑”,狠狠地用牙咬住,不放出来。费力之下,发现那“笑”厚实得很,顶得牙根发痛。都怪这可恨的名字!监考老师冲着白山挤出一句:“那你叫什么名字?”后者回答:“老师,我叫常白山。”

考场后面不知哪个学生应了一句:“长白山?我还叫红塔山呢!”顿时又穿出一阵戏谑嬉笑声。“给我安静!”监考教师往后面看,所有学生正低头装作看卷子,没人理她。找不到目标,她只能用那透过美瞳的犀利目光把所有人都涵盖了。好比守财奴丢了钱,在街上看到谁都觉得是小偷。然而这位教师究竟丢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手上正捏着“魏生津”的条形码,瞧上一眼,“笑声”又要逃出来,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要讲究风度。于是她把方才咬在牙里的“笑”嚼碎,硬咽进肚子里,头脑里好像听到“噗通”一声,想是那厚实的“笑”掉进了胃里昨晚喝的啤酒。

她想问这“魏生津”是哪位,好把条形码交出去,免得耽误学生考试——应该这样想。其实她潜意识的想法很简单,希望一切流程赶快完事,磨过两个小时的时间,然后赶快回家,沐浴更衣,睡美容觉,为明天的相亲做准备。可是不能直接问“魏生津是谁?”,因为她怕把“魏生津”这个名字说出来,自己又要忍不住笑了。于是聪明地换了问法,右手举起条形码,大范围地问:“谁没有发到条形码?”

角落有位戴眼镜的豆芽菜站起来,说:“老师我没发到。”监考教师便伸手把条形码递给他。突然考场里不知何人又传出一句:“哦,原来他就是卫生巾啊!”当即传进教师的耳朵里,她已来不及管理秩序,更顾不得风度,胃里没消化干净的“笑”,仿佛点燃的火箭,一下子穿过食道,在嘴里爆炸。她这一笑,下面的学生全没了动静,好像他们觉得,和这样的教师做同样的事情很没面子。角落里的魏生津缓缓坐下,嘴里嘟囔:“这老师怎么能这样……”监考教师还在笑,没有听到这句。可见这位教师是多么为他的名字而着迷。

终于,她笑够了,深深地喘两口,补充缺氧的大脑。环顾考场,已经没有学生理她,都开始效仿白山,在纸上涂涂抹抹起来。监考教师发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可怜这椅子过于娇小,仿佛淹没在她的一团肉里;假若椅子有生命,恐怕也窒息而死了。监考教师再环顾一圈,考场百态一目了然——有的学生眼睛盯着卷子,把笔咬在牙里作痛苦状,譬如魏生津;更多的则是已经把答题卡涂好,整齐的摆在桌面上,缩着脑袋睡觉。譬如白山,早就做好了离开考场的准备,打算一觉醒来,直接回家吃饭。

监考教师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自己上学时候不也一样,最后还不是父母花点儿钱把自己送到了师范?估计这些孩子将来也同样德性。一辈子吃教师饭,可要无聊死。

无聊。她暗想,反正这是倒数第一的考场,他们再作弊又何妨?索性拿出手机,蚕蛹似的手指在屏幕上温柔地滑动。心里嘀咕,这苹果7都玩够了,听说苹果8快出来了,嗯,这个月再多补几堂课,估计就能把这份钱挣到手——到时候还要去趟专卖店,第一个把“扑拉屎”买回来——嗯,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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