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月光的贼

1          偷梦

贼踮起脚尖走路，很轻

很轻，人听不见，鸡听不见

狗也听不见

贼走在明亮的月光里，走在无边的寂静里

走在整个村庄的梦里

贼偷走了全村人的梦，没有一个人

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2            偷狗

偷狗有很多种方法，其种一种

是把一个馒头泡上酒喂狗

狗吃完就睡着了，像个死狗一样

一动不动

有一次，贼去偷村头酒鬼家养的一只狗

狗吃了三个酒馒头还没倒下

贼继续喂狗吃酒馒头，喂了10个馒头和一瓶酒

结果那条狗不但没醉，还上窜下跳，摇头摆尾，哼哼唧唧地

耍起了酒疯

贼只好作罢，回去的路上，边走

边心疼自己舍不得喝的那瓶酒

3          偷羊

羊最好偷，贼只要牵走一只最大的羊

其它的羊都乖乖地跟在贼后面走

它们安安静静，不叫不嚷

和贼一样踮起脚尖，走出主人的院子

仿佛在玩一种尖脚猫游戏，它们并不知道

是自己偷走了自己

4            偷人

那是一个有月光的夜晚

贼进了木匠家的院子，发现院子里破破烂烂，他转了一圈

不知道偷啥好

贼朝一篇半开的窗户向里面张望，他看到

窗户后面一双黑黑的眼睛也在望着他

贼吓了一跳，刚要转身逃跑

一股莫名的力量牵着他，又伸头向窗户里面看了一眼

他看清那是木匠的女儿，正站在银色的月光里

醒醒地望着他

贼定定地站在院子里，迈不动脚步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良久

贼听到屋里的那人走到门前

“吱呀”一声

门开了一条缝

5              捉贼

“捉贼呀——”    “捉贼呀——”

全村人从梦里醒来，拿着家伙，吵吵

嚷嚷地加入了捉贼的队伍

贼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跟着喊：

“捉贼呀——捉贼呀——”

全村人都跟在贼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喊“捉贼呀——捉贼呀——”

贼跑着跑着，转身加入了捉贼的队伍

他跟着人群边跑边喊“捉贼呀——捉贼呀——”

一群人跑到后半夜，跟着跑的人越来越少

只剩下贼一个人

孤独地站在月亮下面

6              做梦的贼

贼如果被人围住去路，实在跑不掉了

就找一个藏身的地方，躺下睡觉

贼一睡着就没事了，梦里是另一个世界

清醒的捉贼人和昏睡的贼之间，被一种叫”梦”的东西隔开

谁也看不见谁

梦是一辆大车

载着贼去了远方

7          打呼噜的贼

有时贼躲在床底下，等主人睡着了再动手

结果等着等着，他自己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主人发现了床下打呼噜的贼，也不叫醒他

径直扛着锄头下地干活

贼醒来后，揉了揉眼睛钻出床底

掀开厨房的锅盖，拿起一个馒头

叨在嘴里

晃晃悠悠地走了

8        贼与贼

有一天贼的家里进了另一个贼

贼醒了，对另一个贼说：

我什么都没有，就把院子里的月光送给你吧

两个贼从此成了好朋友

俩人经常在夜里见面，在旷野的星空下喝酒，吹牛，切磋技艺

白天的时候，俩人偶而在某个地方相遇

都觉得对方很面熟

却总是想不起来对方到底是谁

9          偷偷

”偷偷”是一种专门偷小偷的小偷

小偷偷东西的时候，“偷偷”就跟在后面

等小偷偷出东西藏好后

再把它偷出来

或者干脆等小偷偷出东西后，突然现身

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吓得小偷扔下东西就跑

“偷偷”就扛起东西

向相反的地方跑去

10

贼年纪大了，偷不动了

就每天坐在墙根下晒太阳

他翻出裤腰，捉住一只肥大的虱子

放进嘴里“吧唧——”咬死

坐在暖洋洋的阳光里，贼忽然想到

是“命运”偷走了他一生的岁月

他偷了一辈子东西，到老了

还是两手空空

11        怀念贼

许多年过去了，村里已没有了贼

年轻人都出门打工去了

村里只剩下了老人和小孩一起生活

老头子半夜醒来，侧耳倾听院子里的动静

院子里只有“呼呼”风路过的声音

老头子叹了口气：唉！村里多少年都没有进贼了

老太太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是啊

以前全村人一起捉贼的时候，真是热闹啊！

小孩子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

“贼”是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