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亲"》

说明:这篇评论对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都挺好》进行的分析，挺值得一读，特转发给大家。谢谢！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亲”

——从电视剧《都挺好》看中式亲情秩序在现代的怨与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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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都挺好》改编自阿耐同名小说。故事讲述了从小不受家人待见，在孤独扭曲的环境中长大的金领苏明玉，与原生家庭发生种种矛盾纠葛。该剧对亲子关系提出质疑：父母都能成为合格的父母吗？儿女都能成为完美的儿女吗？在导演简川 看来，《都挺好》这个故事太真实，“真实得挺残酷，冷静得挺冰冷，有时候演员都会拿着剧本来问我，这场戏确定要这样处理吗？我会坚持，因为我知道生活中有些例子比这个故事更残酷。”

　　传统亲情秩序的深层逻辑

　　建立在中国传统家庭伦理之上的中式亲情秩序，表现为以男性为主轴的家庭伦理和亲情秩序。身处于这样的伦理与秩序下传统的中国人，其心心念念的“都挺好”，究其实质就是一个家庭在勉力平衡或者干脆就是压制了内部矛盾后，还能够拿出来示人的、较为光鲜的共同面目。这是《都挺好》中，苏母和苏父毕生竭力维护的“苏家面子”的精义所系，也才是中国式的“不可承受之亲”的根源所在。

　　需要注意的是，当家族在代际更替时暂时缺乏有足够竞争力的“男性掌门”人选时，这套逻辑也会应急性地生产出一个能够坚定贯彻男性意志的“女性掌门”来。这些女性一生是男性逻辑的牺牲品，但却仍然拼尽全力去维护以男性逻辑为内核的中式亲情秩序。在这样的逻辑下，《都挺好》中的苏母才会理直气壮地对亲生女儿说：“你怎么能跟你两个哥哥比呢？你将来是要嫁人的，我们只负责你到18岁，我们将来老了也不需要你养。”在这套秩序中，无论男女，从幼年到成年的伦理位置其实都是非常固定的：男性既要承担为本家族“传宗接代”和“光耀门楣”的责任，也要承担为父母“养老送终”、“求鲤恣蚊”的责任，所以看的是“长远效益”；而女性不过是“为别人家养的媳妇”，至多在出嫁时可以一次性地实现交换价值，所以看的是“短期收支”。如此，一旦刺穿“家庭”和“亲情”的外壳，看到的不过是明晃晃的生存计算。

　　由是观之，在《都挺好》中，丧偶后的苏父，为求个人利益最大化，不顾儿女生活，屡屡撒泼，甚至以死相逼。虽然显得自私，但却绝算不得例外。在苏父的心中，这种“老年性的自私”是作为“青年乃至终生隐忍”的补偿性机制而存在的——他所试图遵循的，不过是传统亲情秩序的深层逻辑罢了。

　　平静地宽恕

　　相比之下，苏母曾经拥有的“家庭话语权”分外虚假。苏母在全剧开篇的死，可以看作是一个象征，在之后的所有剧情里，她的丈夫和儿女们，无论是曾经受到她的恩惠抑或伤害，也都必须要各自挣扎着重新上路，与她所联结的那套旧的家庭权力逻辑告别。由此，《都挺好》显示出突破价值：不仅尝试着去揭示旧逻辑所累积下来的“怨”，更尝试着去发掘对于当代人而言行之有效的“恕”。

　　最为典型的就是对苏明成的态度。苏明成是在母亲宠溺中长大的所谓“妈宝男”：啃老、懒惰、情绪自控力差，盛怒之下不问清缘由就对胞妹苏明玉拳脚相加；但苏明成并非脸谱化的“烂人”，他有着新世代年轻人的积极与真诚，他对母亲和妻子的爱与依赖是真诚的，对父亲在也称得上是耐心与体贴。

　　苏明成可以被看作是一个成长于“家庭秩序转型期”的典型形象：在成长过程中受惠于旧有家庭秩序，所以习惯了身边女性的承担与牺牲；在成年之后接受了现代高等教育，在价值理性上又能够认同现代女性的人格独立与权利平等。而此间的分裂与首鼠，恰是这一代男性所不得不承载的特殊历史文化烙印。

　　至于小妹苏明玉，虽然在经济上，从十八九岁就开始自食其力，但是在精神上，苏明玉却始终处于“长期缺爱”的应激反应之中：对亲情淡漠，对爱情警惕，难以建立起基本的安全感与亲密感。所幸，逐渐治愈她的，一是幸福而健康的婚恋关系，二是真正放下过去，与自己和解。在看到“每个人都是历史的人质”的基础上，平静地宽恕。这种宽恕的力量，也是真正建立起了现代主体性意识的人们才能够拥有的选择。

　　“谁都不是生来就是父母”，这些年，原生家庭造成成长创伤问题一直是社会热点。中国传统文化中推崇“家和万事兴”，但这个“和”字绝非“和稀泥”的糊涂妥协，而应该是诚恳沟通和反思后真正的“和谐”。

（综合摘自3月20日《文汇报》、澎湃新闻等作者盖琪）

说明:此文刊载2019年3月22日《报刊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