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等你慢慢长大
我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等你慢慢长大
“回教徒和犹太人在彼此屠杀，埃塞俄比亚的老弱妇孺在一个接一个地饿死，纽约华尔街的证券市场挤满了表情紧张的人——我，坐在斜阳浅照的石阶上，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让这个孩子从从容容地把那个蝴蝶结扎好，用他五岁的手指。”
——《孩子，你慢慢来》（龙应台）
这是作家龙应台的一段经典的文字，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只记得当初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跟所有人一样，也有过许多的感动，只希望自己也能从此变身成龙应台那样一个智慧的母亲，用一双深情而慈爱的眼，去等着自己幼小的孩子慢慢地长大。给予他们充足的陪伴，充分的爱与接纳。
而事实却总是难尽人意。
因为凡俗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住着一个困兽一样纠结的自己。
1
经历了一个平和又充盈的假期，感冒痊愈了，喉咙的旧疾又犯了，痛和嘶哑。想到接近寒假，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身体还是要排第一位的，便在床上多躺了两个小时。
一味的乱梦。忽而是跟孩子他爸生气了，焦虑和心伤；忽而是儿子顽皮爬上了几十米高的土楼，我在地面上仰望，巨大的担心令我不知所措，想尽一切办法往上冲，却发现他又消失在迷宫一样的回廊与房间里......
我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等你慢慢长大
反反复复地，不断地在担心中醒来，接着又迷迷糊糊中睡去，然后接着那样的梦继续做，然后接着醒来。
最后，实在是自己没法忍受了，便一掀被子，坐了起来，头还是几乎全蒙的。
迅速洗漱完，晃荡到街上，想把计划中的几件事都做了，却发现都不在一条线路上。而时间已近孩子放学，只好买好菜提到他们学校门口，继续蒙蒙地等。
此时划开了手机，先看孩子班级消息。发现儿子竟然被数学和语文老师同时点名通报，数学是没带作业，语文还是没带，后面还打着个问号。然后语文老师强调，要这些同学晚上写出原因，马上期末考试了，希望家长重视起来云云。
一瞬间，那种梦里就一直跟随的焦虑、低沉与压抑更加的强烈，冷风中一手挽着包和菜，一手在微信里反复删打，斟酌着回复班级信息的表情。最终，发了“收到，谢谢老师”，加了两枝玫瑰花。
2
近20分钟后，女儿先从人群中朝我蹦了过来。我露出几不可察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作业袋，闷闷地对她说道：“你弟弟又被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同时通报批评了，我这会儿心情可不好了！”
女儿很体贴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她弟弟作业又没带，语文好像是听写又没过关。她哦了一声，贴着我站着，默默地不知说什么好。
一会儿功夫，我正郁郁地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听见儿子已经跑到我身边兴高采烈地叫道：“嘿，妈妈！”一副若无其事，一米五的大个儿却装着五六岁孩童的心理的模样。
不禁火起。质问道：“你还蹦得这么欢！你的语文、数学都被班里通报了，你知道吗？”他低了头，小声说知道。
“你作业都没带，什么情况啊？听写也没过关，昨天你爸爸不是专门辅导过你吗，怎么还是不会啊？”我恨铁不成钢地连珠炮样地追问道。
儿子有些紧张了，瞟着我的脸色低声解释道：“不是没过关，是没带。”
我更生气了，“我早晨不是专门交待你了吗？让你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我很少在他们学校门口失态，因些僵硬的脸色大概有点吓住了他的同学，那两个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男生，没敢像平时一样等着和他一边闹一边回家，都赶紧先走了。
女儿安慰地接过我手中沉甸甸的一兜菜，对我说：“妈妈，我来帮你拿吧！”我心一软，说不用了，我提吧。三个人闷闷地等红绿灯过马路。
沿着斜斜的路面走了一会儿，儿子咔咔地咳了几声。我一瞥他那滑到肩下的破书包，以及被磨破的网兜中空空如也，又愤怒起来。
儿子顺着我的目光把滑下肩的书包带往上提了提，可是因为有根带子不知被他怎么弄的，早几天就已经丢了，所以再怎么提也无济于事。
“你早上还是没带水杯吗？你天天咳嗽，我天天叮嘱你带水杯，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早上想带，可是没找到。”他慢吞吞地解释道。
“你看看你这破书包，我一天不提醒，你就不知道把它换掉，你也不怕丢人吗？”联想到前天元旦去爬嵩山时，他那磨破了头的运动鞋遭到了他大伯大妈的嗔责，连带我和他爸一起被教训时，我的心里就很窝火。
而这边已经到了胡同口，女儿总是贴着我夹在我们中间走，我忽然迁怒于她：“你挤在这里干什么，前面走！”又一次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俩都加快了脚步，在前面快走了起来。到了小区院里，女儿还不忘去报箱把报纸取出来。
我默默地感受着姐弟俩这一路上的表现，怒火慢慢地平息。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不可以再对儿子滥施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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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回到家，儿子立即按我指示，把书包里的所有的书本纸片什么的全部倒在地板上，开始整理。我仍然冷着脸，在心里叹了口气，去厨房静静地准备午餐。并借机舒缓情绪。须臾我去客厅拿水壶时，看到儿子已经一改平时拖沓之风，收拾好书包，回到自己小房间里开始写语文卷子了。
于是在淘米蒸饭、倒油炒菜的间隙里，我开始默默地反思。
我在想如果今天早晨我与自己的倦怠对抗一下，坚持起床送他们到校的话，他就不会出现不带作业的失误了。然后他不会被通报，我也不会生气。
我想我今天多睡了两个小时，其实效果很差，一直在做恶梦，情绪还很低落。还不如早点起床，锻炼了身体，也能多做些事情。
我想我昨晚去一个朋友家与她聊到儿子时，一向很沉稳寡淡几乎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她，眼里也出现了无奈与宠溺，笑道：“男孩子都这样的！我家恩同也是这样，这么大子，裤子还会穿反！前天还有女同学说他！”她问我辅导孩子的学习怎么样，我很羞赧地回答道我还是没坚持住，因为我总是想做自己的事情。她接上去道，“就是这样的，妈妈的定位不能错了，更多的应做好陪伴的角色。”意思是提醒我不要在孩子跟前做老师。对于孩子的成绩，她很欣赏地对我说，女儿完全不用操心，她看到妞现在的状态已经被滋养出来了，特别好；而儿子那一块也不要着急，那是他的内在驱动力没被开发出来，要找出他的兴趣点。
她问我：“你是想要将来孩子成绩好呢，还是他的能力强？让他在社会上做一个幸福的人？”
我回答道当然是想要后者。可是我做为一介凡夫，还是没法免俗不去顾别人的眼光。
我想到儿子女儿上幼儿园及小学低年级时，我开画室他爸单位忙，我们整日心浮气躁，隔三岔五就把儿子揍一顿。有的时候，我吼一声，都把他吓得差点跌倒。
我想到儿子自幼身体不好，常年的小病不断，中药西药换着吃，最终把扁桃体腺像体全切了才算安生了。然后又做过其它两次小手术，10年陆陆续续全麻都有四五次。
......
而我们却依然在知道这一切时,经常地毫不理智地对他发着火,泼洒着自己内心负面垃圾带来的恶劣情绪。
我们自问一直口口声声说在学习，在成长，在进步，可是一道算术题出错、一个作业本没带的小问题，就立马让我们原形毕露。可是他们，却依然只能依靠我们的呵护活下去，且从不记恨，宽容而乐观。面对小姐弟俩的这般懂事与憨实，我们作为大人，又情何以堪？
断续清理自己吧，不要再为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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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这冥想样的近半小时历程后，我把饭菜弄好，关了油烟机。喊他俩吃饭。
姐弟俩都小燕子一样跑进来，一人一句“妈妈辛苦了！”忙不迭地端菜、盛饭，摆好筷子，等着我上桌。
我默默地往嘴里扒着饭，看着小家伙们小心谨慎地舀着咖哩土豆的汤，往早就饿得叽里咕噜得肚皮里添，心里忽然很伤感。
虽然平日里看着我们一小家子热热乎乎抱团取暖，可是我的心里却还是有太多的忧虑与未可知。我明知道怎样做才是我们这个年龄应该崛起奋斗的样子，可是我就是不愿意放下内心的抵触，先去向现实低头。
然后我又在周围所有人努力奔跑的脚步声中惭愧和压抑，去用一种筑城堡的方式把自己圈禁起来，来躲避这需要面对的一切，和遮掩那份难言地怯卑与焦虑。
我们都沉迷在大人的世界里，把最小的时间单位留给孩子，却还要孩子处处都遂我们的意。这个样子，与孩子而言，岂非太过无辜？
我抬起头，看着儿子大口地往嘴里扒着烫烫的饭菜，轻声地说：“吃慢点，土豆太烫。”他嗯了一声，放慢了速度。我接着问女儿还需要红萝卜丝吗，女儿很大方地答道“我还想要一点，妈妈。”
我舒了一口气，我最想要的结果，就是两个孩子能够成长到，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们都能够勇敢地做他们自己。
这一点上，他们已经进步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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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不觉间，上学时间又到了。我唤他们俩来喝杯热茶，女儿尝了一杯，吐吐舌头说茶太苦，然后整理好书袋，脆生生地跟我道了再见先出门了。
儿子也早已没事儿人一样，哼哼唱唱地跑了过来将姐姐倒的小杯茶一饮而尽。他穿好厚棉袄，笨拙地背起整好的大书包，换好鞋，跟我说：“妈妈，我也走了哈！”我嗯了一声，走到门边对他说：“来，妈妈抱抱！”儿子一脸开心，赶紧张开小笨熊一样的手臂，与我抱了一会儿。我老生常谈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上课要好好听讲，不要老让我操心。他使劲点点头，看到我终于露出了一抹笑颜，放心地朝我挥挥手，蹦跳着下楼去了。
我微笑地轻轻关上了门，也关上了陪伴着孩子上学路上的冬至过后的寒气。我像儿子平常读书一样，跪趴在垫子上，把那篇读了很多遍的《孩子，你慢慢来》又看了一遍，眼角竟然潮湿起来。
我轻声地读诵着最后三段：
“医院里，医生正在响亮的哭声中剪断血淋淋的脐带；鞭炮的烟火中，年轻男女正在做永远的承诺；后山的相思林里，坟堆上的杂草在雨润的土地里正一寸一寸地往上抽长......
我,坐在斜阳浅照的石阶上,望着这个眼睛清亮的小孩专心地做一件事;是的,我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他从从容容地把这个蝴蝶结扎好,用他五岁的手指。
孩子你慢慢来，慢慢来。”
我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等你慢慢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