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需要滋养
两千年的风沙,未曾湮灭一个名字。而今,这名字却被卷入另一场尘嚣——有人要为他重办“身份证”,有人要为他更改户籍。这场跨越时空的热闹,反倒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时代的几分焦躁。
他曾在漫长的时光里,独自面对历史的沉默。身后的两百年,清清冷冷,唯有残简承其志,秋风祭其魂。直到那位西晋的汉阳太守殷济,在展读《史记》时被深深震撼,一念慕贤,上表请命,才为他在韩城的黄河畔,立起了一座祠墓。1715年过去了,这里已成为一处让灵魂得以栖息的圣地。
既是圣地,便不该被喧嚣惊扰。祠墓的本质是静默,是让飘荡的心灵得以安放的彼岸。
想起《黄帝内经》那充满智慧的箴言:“恬淡虚无,真气从之。”而我们的时代,却似乎背道而驰。近九千万的抑郁症患者,无数在深夜里无处安放的焦虑,让我们如同患上了一整个时代的“心病”。于是,禅坐、瑜伽、诵经……我们向外寻求一切能让心灵平静的良方。
可我们是否想过,那处安放先贤魂灵的道场,它本身,也需要滋养?
这种滋养,无关籍贯的争论,而在于精神的共鸣。司马迁所经历的,是个人命运的极端倾覆;而他所成就的,是照亮千古的人性光辉。他将苦难化作笔墨,将屈辱升华为史章——这种在绝境中开出花朵的生命韧性,与当下每一个在“996”中喘息、在房贷车贷下前行的普通人,何其相似!
我们都在学习“反脆弱”,而司马迁,才是真正的鼻祖。他用自己的命运告诉我们:生命最伟大的反脆弱,不是不被击垮,而是在被击垮之后,将破碎的自我重新熔铸,锻造出更为不朽的价值。
所以,何须争论他属于哪里?他的精神,属于每一个在困境中寻找希望的灵魂。多年前,我曾倡导故乡的学子们去读《史记》,去在《报任安书》的血泪文字中,辨认这位同乡伟岸的身影。这,才是对道场最好的滋养——不是争夺一个空洞的名号,而是让他的精神,在我们的血脉里重新流淌。
让我们在《史记》的字里行间汲取力量,滋养我们干涸的心田;也让我们用这份穿越千年的理解与传承,去静静地、温柔地,滋养那座黄河边上的古老祠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