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散文】●谢永红||老 家
■老 家
●谢永红（四川）
一
老家离城不及百里。随时可以重回怀抱。如同短笛，随时取出，吹一段热恋，或一缕伤感。
老家，就是四月、七月、春节的雨。捧一手淡黄、洁白，思忆祖母。飘去的时光，绕在蒿草上。祖母模糊的笑，微茫的声音，被凉凉的风牵走。
祖祖辈辈就是一条河，从祖母流到我，流向无穷……
老家，就是节假日。去远方前，来老家给孩子们带点家乡货。土鸡蛋。从土里现刨的红苕，苕浆还在流。山路的味道，泥土的味道，邻居的味道。老家的空气装在车里，然后在几百里之外的高楼，缕缕飘飞。
其实，每一天都回老家了，在梦里。老房，竹林，小溪，山风，老哥子。
二
一翻过垭口，家乡的味道就滋润心坎。
谁能酣畅淋漓地描述老家的味道呢？
神圣。汽车仿佛不是在跑，而是梦幻一般的悬浮飞驰，沙沙沙。外面的空气是生的，老家的空气是熟的，像梨子的汁水洒在心里。
老家的每一粒土，都是热络的。老家的每一颗水，都是慈爱的。老家的每一丛荆棘，都有纯朴的笑声。
没有住在老家了。但是，根在这里。几个邻居，还散落在水井那边这边。他们的笑，如同蜂蜜，敷了我的全身。最亲切的。
三
到邻居家那口磨子，咕咕咕地推豆腐浆。雨中在山坡放牛，唱着老师教给的歌。到河里捉鱼，用柳条穿了一串。
老房，多年前就随着雨水消失了。那片翠竹，安抚着红色的断墙。
老房里摇曳的红烛呢？土墙上满满的奖状呢？哼着古老的歌谣的外祖母呢？
曾经，父亲常常合拢双手，丈量树的直径。那树那草，现已苍劲葳蕤，父亲的手，在城里阳台抚弄花草，回不来啰！
四
不管多少年，不管多么远。这里出去的人，血管里，流淌着老家的味道。
土得掉渣。老哥子衣粘泥土，头发上汗珠闪了几十年。留守女人，扛着锄头，走进地里，手上沾满了黑色的泥。笑容里溢着泥土黑色的亮光。
老哥子肩上的犁头，在阳光下，闪了几十年。上沟下沟帮忙。
黄牛在前，老哥在后。黄牛低头拉纤，老哥也成了瘦牛。
谷子，麦子，孩子。没有牛，就没有这一切。
老家的味道，就是牛的味道。
我呢，不过在百里之外当牛罢了。带去了家乡的牛的脾性。
五
这里才有真正的夜晚，漆黑的。
这样的寂静的黑，城里从来就见不到。人家的灯光总是挤进卧室，拉紧了窗帘，却挡不住喧嚣。
最甜的梦，是家乡赐给我的。夜，世界只属于嘴角上扬的我。
最香脆的桃子。桃树亭亭玉立，亮亮的绿叶，圆圆尖尖的桃子咧着红嘴。流出的口水，是老井的水的味儿。
趁着外祖母没注意，我和妹妹在桃树下跳起偷果子，红红的小手捧着青体红头的桃子，飞也似的窜了，外婆的嗔怪声，在身后追赶。
六
老晒坝里，儿时的闰土们的影子，从眼前幻过。三两声犬吠，一两声鸡鸣。
水泥小公路是一抹亮色，可是，蚂蚁们搬家都不经过它。
老房子们，静默在秋雨里，房顶张着好多嘴巴。秋雨滴在裸着的房檐，敲着小鼓。
老井呢，一根水管，一个水泵，一圈荒草。没有洗衣的女人。
祖母长眠在山上。如果没有眼前的老哥子一家，我怕是只有祭祀的时候才回来吧。
老家就像废弃的蜂巢，我就是那孑然的舞者。
（图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谢永红，男，四川省西充县第一实验小学教师。热爱孩子，热爱生活，潜心于教育教学。教学之余，有感即写。创办班级周报《虹溪周报》，引领孩子们热爱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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