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海盗(二)
我其实很讨厌青春这个词,因为一说起青春总会感觉是行将就木,成了一个老人,给人一种很悲伤的感觉,然而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我还有大把被叫做青春的时间可以随意的挥霍。并且青春这个词很讨人嫌,尤其讨那些性格直爽的男孩子的嫌,因为这个略带文艺气息的词汇会让他们感觉不适,这种现象我称之为——不矫情。我就有这种病。我并不是说文艺就等于矫情,我的意思是大部分的文艺是这样的。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的青春,虽然这个词汇让我隐隐作呕。因为我是一个念旧的人。青春就像是我一位死去的老朋友,虽然现在想起他让我恶心,但是能称得上“老”就说明交情不浅,我得祭奠他。虽然“祭奠”这个词在某些场合,就例如在这里也会显得很文艺,但是我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了。这太让我悲伤了,没有什么是比一去不复返的东西更让人心痛了。联合国规定四十五岁之前那都算是青春,但是我不是联合国,所以我的青春不是联合国那样的。我所认为的青春是无知、无敌、无垠、无愧、无赖、无畏、无法无天等等所有以“无”打头的词语所形容的那样,这样的青春早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没有了,除了无耻和无能之外,现在在我身上几乎找不到这样的词语了。然而我对于我的记忆,能够被冠以青春的也是寥寥无几,我不想让我那些美好的记忆统统都沾上青春的无知气息,算是给我自己留下一点面子,证明我不是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无知。
我出生在农村,这里是我唯一认为曾被我霸占的地方,这儿曾经就是我的天下。知道曹操项羽他们吗,没错,我就跟他们一样,过着王一样的生活。 这么跟你说吧,长到这么大除了姜雪芳骂过我不是人以外,其他人包括我妈在内从来不会对我吐半个脏字,十里八村的孩子没一个不知道我的暴脾气,他们都在暗地里叫我疯狗。有一次,一个比我略大几岁的孩子跟我攘沙子,气急败坏的我一把把他推到墙上朝他的大脸蛋子狠狠就是一口,疼的那孩子趴在地上叫哭连天,从此我威名远扬。被我咬的这孩子叫二蛋子,脸上现在还有我那一口齐刷刷的牙留下的疤痕,所以他现在还没女朋友这账,能跟我算上一笔。介于我把二蛋子咬的很严重,事后我妈领着我,我拎着一筐鸡蛋去给人家赔礼道歉。我很不痛快,被这样像是囚犯一样带到别人家去求原谅让我觉得很是丢脸,一进屋我就气哄哄的把鸡蛋放在了他家炕上,站在了我妈身边。二蛋子一看是鸡蛋,趴在炕上就开始数,像是在那数心肝宝贝一样。家长们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我妈捅了捅我要我跟二蛋子道歉,我随口就来了一句:“玩你妈蛋去。”我这一张嘴,就把他吓的赶紧躲到了他妈妈身后,然后就迎来了我妈连环大巴掌。他妈妈也就是我二婶是个明事理的人,说什么也没收下这筐子鸡蛋,她说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很正常,这样太客气了,会让别人以为她家的人都是很难相处的。等我们拿着鸡蛋刚出了他家门口,二蛋子就又哭着鼻子追上我们说那是他的鸡蛋。我一张嘴他都怕,却冒着“生命危险”出来要鸡蛋,你就知道这小子有多贪了。我妈见况就赶紧把鸡蛋给了二蛋子,但是我二婶还是婉拒了。就这样从那之后,二蛋子每次见到我都会说我还欠他一筐子鸡蛋呢,那一筐子一共三十二个,有一个坏的。
二蛋子比我大两岁,名字叫李继峰,这真是一个很好名字,可是没人叫,除了我二叔二婶“继峰、继峰”的这样喊之外,别人都叫他二蛋子,因为二蛋子在家排行老二,他还有一个姐姐,又因为二蛋子很黑,黑的就像是火坑里烧糊了的土豆一样,所以别人就叫他二蛋子。可是他又很高很瘦,像是农村盖房子用的椽子一样。我俩从我七岁开始就天天混在一块了,他被我咬的那年我六岁。
我其实很想让别人叫我疯狗,当时觉得这名特霸气,至少比二蛋子这名听着威武,可是他们都不敢啊,比我小的都喊我狗哥,比我大的都叫我狗弟,我觉得这种称呼有失身份。
每次我惹事闯祸,我妈从不骂我那是有些夸张了,不过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很客气叫我脱下裤子撅起屁股就可以了。我妈常说,做人要文明,做事要光明。
姜雪芳是谁,就是我邻居家的一个乖乖女,我跟二蛋子喜欢叫她小芳,她有俩特别招人喜欢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那就是两颗星星。我跟她同岁,连生日都一样,正月十九,刚过了年,大红灯笼都还没摘呢。我俩出生那天,接生婆接生完了她就赶紧往我家跑,边跑还边嘱咐小芳她奶奶把窗户缝塞严实点,别让小芳她妈妈受了风。她家住在村东,我跟她妈叫六婶子,平时邻里之间关系都不错,二蛋子我俩没事就上她们家蹭饭。我六婶子那厨房功夫可真了不起,村里面无论丧事喜事,掌勺的都是我六婶子。小芳特招我妈喜欢,我妈说这孩子心灵,还懂礼貌,所以在我小的时候我妈天天跟我六婶坐在一块研究着两家结亲家。至于小芳为什么骂我不是人,这件英雄事迹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心服口服的挨骂了吧。
说起来其实也挺惭愧,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放学下大雨,河里的水涨的很邪乎,没人敢轻易涉险,学生过不去家长过不来。于是校长就找村长帮忙,村长就找矿长帮忙,矿长派遣了一辆推土机,不是来推土别坝,是要把我们放进推土铲里面运过去。一帮孩子哪有过这样的待遇,都异常兴奋,坐在推土铲里面大呼小叫,只有姜雪芳默不作声窝在角落里。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害怕,还随手擦着脸上的雨水。她这一擦不要紧,撩起的手臂暴露了发育的胸。或许是因为平时在教室我跟姜雪芳离得远,也或许是因为站着走路的时候不明显,我从来没发现小芳胸前多了两块还不小的赘肉。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像是被哪个好色的孤魂附身了一样,就随手一抓,她先是一惊,可没想到接着“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还张口闭口骂我不是个人。可当时我哪知道好色是怎么一回事,要是我当时明白好色是怎么一回事,那我也不可能只抓一下子就完了,痴汉都当了,为什么不当一个合格的。
我哪里会想到这样,在我心里那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嘛。我妈妈也有,她妈妈也有,我抓过我妈妈的,我也抓过她妈妈的,她抓过她妈妈的,她也抓过我妈妈的啊,都没这反应啊,怎么一到她这就变成这样了呢?哭算怎么一回事呢?实在不行让她也抓我一下,扯平了不就得了嘛。
推土机把我们送到了对岸,我六婶子撑着伞过来迎接,问小芳怎么哭了,她说害怕。
很久之后小芳才告诉我她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骂的那么难听,原来她以为我夺走了她的贞操,她觉得自己会生孩子的。
都怪我们当时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
其实都怪她发育的太早,太着急,大家都还在忙着玩泥巴,只有她在那忙着长大。
我一脸委屈的把这事告诉了我妈,我妈听后哈哈大笑,说小芳要成了我老婆之后才能抓呢,让我好好补偿人家,我爸笑眯眯竖着大拇指的夸我是好儿子,有出息。那会我还不知道我爸那笑叫做淫笑。
后来无论是上初中还是高中,小芳似乎很少在意这件在别人口中传唱的趣事,不论别人怎么口口相传,胡编乱造,她总是表现出一脸淡漠,一脸满不在乎,就好像她再也不看中贞操了一样。倒是我,好像越来越在乎我在别人眼中的样子,总希望在别人口中诉说的我并不是一个从很小就知道吃女孩子豆腐的坏孩子。
老常没有讲完这个故事,我也不知道小芳后来去哪了,老常跟小芳有没有一腿。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