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落成白

2016-11-28  本文已影响0人  二两九

第一章 做这行,要么脑袋放空,要么心放空,否则日子不好过。

沈姨娘说,今晚有贵客。

我刚送走一批客人,若是不贪赚,已经可以离开了。可沈姨娘在一边絮叨着,将一会要来的那人说得神乎其神。

我拉起皮包扯了扯嘴角,“还不是与一般俗物无异,温饱思淫欲,都是来我们这里消遣罢了。”

话音未落,他已推门走进馆里,在沈姨娘与众人蜂拥一般的人潮中,我缓缓朝他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生生顿住了脚步。

他穿着一身工整的军装,腰间别了把精致的手枪,剑眉星目,眼角眉梢流转间,便能将周围一切纷扰与喧嚣都衬做背景,我的眼中,似只有他一人鲜活。

他有一双狭长的眸,微微眯起,笑意盈眉。慵懒,也魅惑。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握着酒杯,浅浅半盏。

他不碰我,也不灌我酒。只半靠在沙发上,兀自抿了口酒,瞥了一眼门口正在抽烟的玫瑰,转头跟我说,你们这里的姑娘,比我想的有意思些。

我半跪着身子,将他点的东西一一摆好,笑道:“玫瑰那丫头又给你讲了她那套可笑的圣母理论了吧?什么客人都是病人,舞女是在施救,挽救他们空虚的灵魂,这比大白褂更伟大。”

他挑了眉,“你呢?你也是这样想?”

我无奈的笑笑,“我?我可没能力救人,我一直等着有人来救我。”

聊了大约有一小时。他说我累了,我说好。他说我要走了,我说好。他说跟我走,我说好。

沈姨娘拉着我的手忧心道,“嫣儿啊,做这行,要么脑袋放空,要么心放空,否则日子不好过。”

我点点头说知道。

霓虹里,飘了些雪。他将外套脱下,打结圈在我的腰间,盖住裸露的大腿。大掌拉起我的手问,“这样冻着,不怕病了么?”

我心里琢磨,若是舞女也敢如此矫情,那跟名门小姐还有什么区别。嘴上却应,“不这样冻着,怎么博你心疼?”

他粗糙的大掌抚着我的脸颊,黑瞳微微失色。

上了车,我娇笑着,顺势攀住他的颈,“沈姨娘说你不好女色,那你带我回家,是用来做饭嘛?”

他笑了笑,将我的手圈在掌心,握紧了些道,“你若喜欢,那便就一辈子留下给我做饭吧。”

我的手蜷着,僵在他的手心。不知是不是遇见了路障,车身一震,连带着我的整颗心,都晃得颤了。

他的家是一间有些老旧的小别墅,并很不大,微微有些凌乱。他进门接了电话便先出去了,佣人们大致交代我了些事情,便都退下。

我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上二楼的卧室,对着梳妆镜,将一脸的粉脂洗去。

   一般,舞女们陪客是必须带妆的。

沈姨娘说,那是对客人的尊重。上了妆,你就是另一个人,就要像模像样的开始你舞女的生活。铅华洗尽,才是你自己。可舞女的生活里,不能有自己。

从前在馆里陪客人们聊天跳舞,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尽兴时,大家跳的跳,喝的喝,笙歌袅袅。我常常突然脑中一片空白,看着眼前那些舞动的身体,完全辨不清谁是谁,我是谁,我从哪来,怎么会在这里?

而此刻,我想知道,我是谁。

我跳上床,钻进被子里。

灯是黑着的,我缩着头,睁大眼看着窗外的霓虹。14岁那年,夏程夜拉着我的手说,京河,我带你去看世界上的第二种彩虹。

那时候,是不是已经注定,此生,我只能与灯火为伴?

那人很晚才回来,好像喝了不少的酒。他靠近我,刚洗完澡的关系发丝还在滴水,水珠子有些冰凉的触在我的眼皮,我微微动了动,他抚亮一盏暗灯,捏了捏我的下巴细细的瞧了瞧我,声音掖着几分暗哑,“你叫嫣儿? ”

我点头。

“没有其他名字?”

“没有。”

他似乎有些失落,轻轻吻吻我的额,“你不施粉黛的样子很像她。”

我心下一紧,又仔细将他的脸看清楚了些。

第二日他陪我吃了饭,叫管家给我拿来百十套衣裳,我一件一件试给他看,他坐在沙发上,皱着眉,一次又一次的摇头。

“谁去挑的衣裳,怎么没一件顺眼!全部给我拿去换,一百套不行就买一千套!”

我不言语,只是像个木偶般看他发火,不停地换给他看,听着他说,不该是这个模样,不该的。

我穿上他最后敲定的那套衣裳,在他的颊边亲吻了一下。

“楚成白,送我回馆里吧。”

他身子微微一僵,修长的手指撩了一下我的乱发,有些不悦,却仍是极温柔的语气说道:“我接你回来,往后这就是你的家。”

我笑了,“家?那你能娶我么?有一天你娶了别人,那么这里,还能是我的家么?如果早晚会被丢掉,不如从来都未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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