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己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支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  食指

三，肉饼

学前班是6岁那一年。

记得上学第一天，我爸在我书包里塞满了肉饼，用来填补我离开大院生涯的不满。

我身边虽坐满新同学，但，我谁也不认识，我也不想认识，我就像是大海中的难民，看着人头如浪，听着吵闹如风，却不知自己在哪，又该往哪里去。

我想着大院的小伙伴，他们一定还在医院内捣蛋，而我却给关进了教室里。

我一口气连吃了4个肉饼，但还是懒得瞄一眼讲台上叽里呱啦的老师。

“切，简直还不如太平间的死人！”

我好像对门的孙同学，看什么都极不顺眼。

尤其是数学。

那一年的数学课程，其实很简单，就是1+1=2，1+2=3，2+1=3，1+1+1=3，没了，还没我吃的肉饼多。

而一整年学完，我连1+1都不会。

期末测验那一天，我明智的找了同桌代笔，作为感谢，我也付出了肉饼。

我呆呆的瞅着同桌麻利的答完我和她的两份卷子，开始吃我的肉饼，我内心不禁唏嘘，这种东西，只有大傻狗才做！

谁知就这句话，让我任劳任怨的当了10余年的小镇做题狗。

四，傻狗

不管怎么说，同桌妹子帮了我，我还说人家傻狗，于礼不合。

但是这妹子是真傻的。

她比我高半个头，鼻梁上有块胎记，样子呆呆的，眼神呆呆的，讲话也呆呆的，有事没事还咧嘴傻乐。

我问过我妈，我妈说，有的小孩子智力偏低，这是天生的，没有办法，让我对人家尽量好点。

但是，学前班是人生的开始，人人唯恐天下不乱，所以全班同学把我和她配成一对，作为取笑，起哄，实验或者攻击的对象，这是理所当然的娱乐。

我因为一脸横肉，又训练有素，一般无人敢惹我。

但是同桌妹子就无法幸免了。

她常常被很多人围着，又是取笑，又是嘲讽，她就只好缩在桌角，一动不动。

有时，我能看到她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但我都尽量撇开，假装没看见。

我已不是火帮帮主，不想引火烧身。

记得有一次，班上人欺负的狠了，有人真的拿铅笔去戳她，她就一直哭，鼻涕口水都流满了胸口，过了好久，班主任才听声赶来，揪着围着她的十几个孩子去了办公室，也包括我。

“叫家长来，不然谁也别想回家！”

班主任气呼呼的主持正义。

然后就是一个个家长来，领回他们的宝贝孩子，班主任简单训诫一番，宝贝们在放松的嬉笑声中被领走。

最后就剩下我一个，直到中午。

“你家长呢？”

班主任冷冷看了我一眼，我不敢接话。

最后，我爸终于来了，和班主任赔笑着道歉，我才敢说：“我没有欺负她，我只是在边上看着来的。”

班主任和我爸都愣了，一齐问我：“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后来想想，也许是因为我太小反应慢，也许是因为没帮她而羞耻，也许，只是因为我胆小...

不管怎样，短短的学前1年，我没能学会1+1，却见识到了自己的软弱。

再后来，升学的升学，转走的转走，我和同桌没再见过面。

我仔细的想了又想，却记不起她的名字。

直到前不久，我在老家的超市买东西，才又遇到了她。

她在超市工作，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微笑着跟我说借过。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却没认出我，我傻在原地，看她转过长长的货架，和附近的同事谈笑。

我听到她流利的聊着天，开心的笑着，心里有一种微妙的甜味——原来她也很勇敢嘛！

当时，我还等了一会儿，希望她能冲过来，骂我一句：“大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