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

「如果有比单身更痛苦的，那一定是没钱。」小耿在微信群里打出这句话，一群人在为他点赞。说完这句话，他和群友闲聊几句，关掉电脑，心烦地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他说这话的第二层含义群友未必明白，再过三天就是情人节，还没给女友小乐准备礼物，真是失败。

出来工作这么多年，小耿属于月光一族。去年好不容易存了点儿钱，想开家花店，小乐没来由生了一场大病，把钱花光不说，几张信用卡也快刷爆了。开店的梦自然破灭。为此，本可以离职的他，不得不继续待在公司，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前段时间，又不知道谁把他要辞职的消息放出去，同事们和他聊天，言谈举止和往常一样。背地里却说他「坐在板凳上不拉屎」「说好离职不走，不知道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估计是在等升迁」之类的话。小耿对同事的挖苦很是无奈，不得不在公司谨慎行事。

对小耿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情人节送什么礼物。她知道小乐购物车里有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广告里说，这是王子送给公主的定情信物。小耿知道自己不是王子，但还是希望给小乐过一个甜蜜的情人节。

「现在兜里只有50块钱，那双鞋要1500。」小耿躺在床上，看着一堆的书，很是发愁。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现在请允许我们好好看看小耿的家：一间不到20平米的住所，除去厨房和洗漱间，其他大大小小的地方，堆满了书，连吃饭的桌子板凳，都是在一堆书上放一块木板搭建。书全是他工作多年，一点点存下来，慢慢搭建成一座精神世界。

小耿爱读书，小乐不喜欢。每次他买书，她会很不高兴，抱怨说许多书还没读，又买一堆，再说，书读这么多，工资也没见涨，还不如卖了好。小耿总是笑嘻嘻地告诉她，做广告的，不看书会快速被淘汰，这行业血液更新太快，不读不行。如果小乐还是不高兴，小耿会耐心地哄她：「现在书价在涨，等我们的孩子出世，指不定书会贵到什么离谱的价格。再说了，现在买书，等于投资，我有好几本书已经翻了好几倍价钱。还有，我现在买好，以后孩子出世，也不愁没有书读。」小乐自然知道这是他的搪塞之词，心里虽不快，但想到他已经把孩子提上日程，不禁心里充满爱意。不过他们要想结婚，待在这狭小的屋里不行，小乐的母亲已经明确表示，如果没有房子，坚决不会让他俩结婚。

所有的事如同一团乱麻，在这个情人节快要到来时，一股脑儿地涌上小耿的心头。他看了看手机，今天小乐打电话告诉她，要在公司加班，不会回来。「如果爱一个人，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呢？」小耿心里这么想着，暗自咬了咬牙，穿上衣服，出门去了。

凌晨八点，小乐核对完报表最后一页，伸了伸懒腰，提上包，坐上公交车，往回家的路上赶。她在颠簸的公交车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穿上购物车里那双高跟鞋，和小耿在新房里跳舞，屋里的客厅很大，很亮，房顶很高，是小耿喜欢的家庭影院式的布置，在他们的主卧里，还有一个婴儿篮……

「铃铃铃……」凌晨八点半，小耿的手机响起来。忙了一夜的他，这时的心情无比愉快。屋里的书已经没有了，他把书卖给街对面爱看书的老刘，一阵软磨硬泡，以2000块钱的价格成交，说要不是急用，也不会把书卖给他。老刘心里早已垂涎他的书很久，怕他反悔，连夜把书运到自己家。手机响起来的那一刻，小耿刚在购物车里下单，买了小乐喜欢的那双高跟鞋。

小耿接到电话，问声好，里面传出一阵雄浑的声音：「你是不是叫小耿？麻烦你来公安局一趟，今天早上你的女朋友小乐在公交车上死了，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喂！喂！你有在听吗？听到的话请回我一句，喂！我还要给他家人打电话……」

是谁说，爱一个人，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