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旧时光,慢慢走
如果要问我对哪种吃食印象最为深刻,那必定是油炸无疑了。
油炸,顾名思义,就是把准备好的食材丢到烧得滚烫的油锅里翻滚几下,待炸至金黄色,便可捞出来,再辅之店家配制的独门辣酱,酥脆喷香,而辛辣的味道在唇齿间萦绕不去,回味无穷。在冬天,寒风凛冽,哆哆嗦嗦地挤到小摊前买上几份,吃到嘴边便觉有了力气对抗寒冬。而夏天,也可以在夜里邀上三五好友去小摊上,边吃边喝,畅聊人生,也算是一个绝妙的消遣。
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旧时光,慢慢走油炸的食材大多跟水煮麻辣烫一致,各类蔬菜以及里脊鱼排鸡排之类。煮和炸的味道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些食材我觉得炸起来才别有滋味,比如说藕片、土豆。藕片炸出来是外酥里脆,土豆炸出来是外酥里嫩,味道远胜水煮。油炸其实是比较考验店家水平的,一个把控不好,食材很容易炸焦。
这种小吃称霸我们县城无数年,从我记事开始,它就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过去,县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故旧的人和事,都变了,不在了。唯有它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顽强地生存了下来。以前吃油炸,更多的是开心和满足,现在更多的是感慨。
小学的时候,我是没有零花钱的,每次路上只能眼巴巴地羡慕别人。虽然家长老师强调了无数遍,油炸是垃圾食品,可是架不住它的美味啊。每次放学回家,爷爷都去接我,看到我的眼光在油炸摊上流连不止,就问我要不要吃,我开心地点点头。我们就开始往人群里挤着排队,几分钟之后我拿着油炸,开始大快朵颐。爷爷每次都笑着看我吃,嘴里不住地说:“吃慢点啊,别急别急。”有时候也会很严肃地告诉我油炸对身体不好,但每次我都撒娇:“哎呀,不要紧不要紧,我又不是老吃。”爷爷看我明明开心还故作委屈的样子,总是笑着摇头。偶尔走到路上,会碰到爷爷的同事。他们总是打趣我:“你爷爷对你这么好,长大了怎么报答他啊。”当时我年纪尚幼,满脑子都是吃的,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不就是吃好吃的嘛。每次都特别理直气壮地回答:“也给我爷爷买好吃的。”他们继续问:“那你知道爷爷最喜欢吃什么么?”我想了想,每次晚饭都看到爷爷煮面条,那爷爷肯定最爱吃面条,我又特别开心地回答:“给爷爷买好多面条。”每次都逗得别人大笑,爷爷也乐不可支。每次在路上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油炸之后,总会悄悄地跟爷爷说:“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呀。”爷爷每次都点头,保住我这个小秘密。
放学回家的路说不长,也不短。爷爷每天风雨无阻,来学校接我。放学路上给我买好吃的,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就给他讲学校的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手舞足蹈的,他就在一边开心地听我说,过马路的时候就紧紧牵着我,生怕我说得太开心没注意来往的车辆。路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及至初中,离我家倒是近了,离爷爷家却更远了。初中也开始进入青春期,有些自己的小情绪,不像小时候那么无忧无虑。班里的男生也喜欢咋咋唬唬起哄。每次看到我爷爷来接我,第二天总会在班里放声嘲笑:“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爷爷接?丢不丢人。”玻璃心的自己感觉受到莫大伤害。于是,在我的再三要求下,爷爷就不再来接我了。但有时候中午我爸妈临时有事不回家,他还是不辞辛苦地来学校接我去他家吃饭。走在路上,我想起同学刺耳的嘲笑,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往前走。一走到油炸摊,又忍不住想吃了,爷爷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问我要不要吃,我边点头边往油炸摊上冲。卖油炸的是一对老夫妻,老爷爷负责炸,老奶奶负责涮酱收钱。他们家的油炸真的是实惠又美味,在等待的过程中,爷爷总会跟他们闲聊几句,一来二去地也熟悉了。老爷爷有时候也会笑呵呵地说:“又来接你家小孙女啦?”爷爷也会报以微笑。这种感觉特别好,虽然是素不相识,但是却彼此面熟,相互见面一个微笑就足够了,简单又暖心。
油锅里的油啪啪地响着,盖上锅盖也掩不住它扑鼻的香,而这香味能消弭一切不好的情绪。我接过炸好的土豆,脑子清醒了一点,觉得自己为这个事情发脾气实在不应该,但是又不好意思认错,就开始随便找话题,来缓和一下之前尴尬的氛围。爷爷也开始被我逗乐,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一边吃着土豆一边给他讲学校的各种事情,同学的关系,学习的压力,自己对数学如何讨厌,爸爸管得如何严格。想到什么说什么,爷爷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我跟他讲任何事情,他都能够站在我的角度理解我。一直到现在,有时候心里有压力不想对爸妈说,但是会告诉爷爷。
高中的时候,学业更繁忙了。爸妈在学校旁边给我租了一个房子,爷爷奶奶在那边照顾我。每天晚自习,爷爷还是会在路口接我,因为学校新建起来,附近比较偏僻,再加上有一条比较黑的小巷子,爷爷担心我的安全,每天晚上都会准点接我。有时候路过摊子,爷爷也会问我要不要吃,我吞了吞口水,坚定地拒绝了。
那个时候心里是很愧疚的,爷爷奶奶这个年纪本就应该在家里享享福,却要来照顾我。每天跟我一样晚睡,早上起得比我还还早。每次在路口看到爷爷,都特别心疼,觉得让他在外面等我真是太辛苦了,应该走快点早点回去让他休息,吃油炸还得等那么久太浪费时间了。高中几乎都没有吃过油炸。有时候偶尔嘴馋去路边买一根,感觉也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也就不再想吃了。
在外地读大学的四年,小吃街见多了水煮,麻辣烫,烧烤,唯独没有油炸。偶尔跟室友说起,她们都是摇头表示没有见过。于是,酥脆香辣就定格在记忆中了,那些旧时光也尘封起来,落满了沉甸甸的灰尘。
今年因为种种原因,有大把的空闲时光呆在家里浪。有时候傍晚就会邀上朋友去油炸摊,点上一满盒,边吃边聊。吃遍了附近的几家,感觉香辣有余,而酥脆不足。有一天,我们边吃边盘点。我开玩笑说吃了这么多我可以去写个油炸评测了。朋友说记得小时候在老一中那边,有个老奶奶也是卖油炸的,她们家的酱调得非常浓,不辣,但一浇上特别好吃。我特别激动地说对啊我初中经常吃他们家呢,还有一个老爷爷。然后朋友感叹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我一听瞬间安静下来,想起了很多事,县城的中心已经转移到这一边了,老街已经衰败了,小摊小贩也没有了,听说政府要修建沿江大道,过不久老街也要悉数拆掉…好像一切都对,但是,一定有哪里不对吧。
熟悉的街道,故旧的巷口,素不相识但一见面就会心一笑的路边人,时光何其残忍,一声不说就带走了他们。所幸,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还在身边,陪着我继续前行。
《美食和谈谈情说说爱专题联合征文》活动链接:http://www.jianshu.com/p/b98a8300b94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