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的露天电影
这是一个怀旧题材,陈旧到七零后的我都开始记忆恍惚。
露天电影是个文艺名词,是一帮愤青为了纪念他们年轻时荒诞无稽生活的一锅杂烩,里面的电影只是借用的道具,更多的是借助这个道具而衍生的男女之情。
我们是纯洁的,只知道那叫电影下乡。
似乎这是一种福利,为农村赤贫的精神世界洒下一些红色的种子,让土地上只知道白天操劳晚上播种的臣民别忘了今天的幸福生活的来源。还可能由于传统的因素还没完全割除,黄梅戏等地方小调仍有市场,隔三差五的为了几斤大米,画着浓妆穿着戏服,穿街走巷咿咿呀呀的唱着,那几折情感戏胡琴一响,男女老少基本都能跟着唱完全场。
现在的最火爆的德云社现场也不过如此。
下乡电影就是散装的劣酒,什么酒香四溢顺喉柔和都是扯淡,就是为好酒之徒提供的急救药品。那个年代的放映员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辆自行车驮着所有设备,从放映现场的选择、荧幕的布置到机器的调试,浑身散发着知识分子特有的光芒。一顿丰盛的晚餐和几袋特产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中国人的传统礼仪,少了这些,今后几年都别想见到放映员的身影。
小时候更多的时候都是追着放映员四方游走。
那时候的影片以《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这三战为主题材,革命的歌声基本上下午就开始响彻云霄,提醒我们尽早糊弄完晚饭,奔赴前线。
看惯了战火硝烟里的英雄儿女,突然出现的《少林寺》像一股台风把我们砸的丢魂失魄,疯狂的追着电影的脚步,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观看。原来歌是可以这么唱的,原来功夫是可以这么耍的,原来朴素的革命感情是可以这么美的,原来电影是可以这么拍的。
《少林寺》应该是我们这一代很多童男童女的感情启蒙,帅帅坏坏的觉远和清纯甜美的牧羊女白无瑕,一下子拉近了我们对爱情最原始的想象。看完电影的第二天,村里的七个男孩全部集中理了光头,锋利的刮刀沿着头皮收割,一个个青皮在《牧羊曲》微风拂面的婉转悠扬中,游荡在各村的电影播放场,试图寻找一个牵着小羊的姑娘。
童年的偶像还是很多的,一言不合就戏耍鬼子的小兵张嘎,虽然反派却让人神往的峨眉飞盗,带有时代痕迹甜腻配音的东欧风情……
冬夜的露天电影院没有那么多的青春骚情,纯属一腔对电影的迷恋和屏幕上角色的精神依赖。客场的待遇没有那么好,最佳的观影位置都被主场的一个个小板凳占满,来的晚的要不上房上树,要不只有在荧幕的背面以另一种角度寻找乐趣。当雪花在头顶飘舞,单薄的衣衫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寒风的浸润,腿脚第一批提出抗议,接着是耳朵、后脊。这时需要有技巧的默契跺脚和相互挤压,既让身体保持一定的热度,还不能影响观影质量,做到物质精神两不误。
电影结束了,我们的眼睛也开始夜盲。
农村的小路基本上紧挨着水田,设计的很狭窄,夜盲加上白雪覆盖,这就对记忆力的要求极为严格了。距离、方向和宽窄,只要一个地方犯错,就会让后面跟着的人下饺子一样,在泥泞的半干半湿的水田里找自己的鞋子。这样的情况还是好的,无非是光脚蹦着回家,更惨的是湿身。农村的水田还经常挖有很深的小型储水洞,用于冬日田埂上青菜的灌溉,这个东东在夜盲的情况下,就是一块平整的土地,是想要超车的猴急少年的理想跨越地段。于是乎,一脚踏入人影消失,只有水面挣扎的双手。等捞起后,湿漉漉的棉衣裹着筛子一样抖动的身体,一步一个湿印,扑哧扑哧的消失在黑暗里。
荧幕里的英雄伴我度过了童年,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他们就是一种力量,一种信仰。每个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英雄,他像一座灯塔始终闪耀在前方,你可能会经历坎坷挫折,但从不会走错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