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在丽江的父爱

        2017年的5月，我来到丽江做滇金丝猴保护的志愿者。召集人柚子在古城边开了一家客栈，我们平时就住在那里。客栈是一座两层楼的小院，第一天来的时候，满院的绿色给了我一个欣喜。

        放下东西，去楼顶洗漱。刚推开铁门，两只毛茸茸的小狗就像我扑来。我赶快关上门，倒不是怕狗，而是怕它们跑出来。下楼问了一下客栈的义工一一一个湖南的小伙。他说没事的，它们不敢下楼。我看到了他目光中的自信，于是又上了楼，再次打开铁门。两只小狗又欢快地跑过来，抬起两只前爪向我腿上扑。仿佛和我早就相识，而且还很熟识的样子。第一次来丽江，就受到这么热情的欢迎，我喜不自禁，心头竟然掠过一丝暖意。有多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热情了？记不清上次被热情相待是什么时候了。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它们的毛，它们俩伸出肉乎乎、软嫩嫩的小舌头，暖暖地柔柔地舔着我的手。那一刻，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两个小家伙。

       中午吃饭时，聊起这两只小狗，终于知道它们为什么不敢下楼了。这两只小狗调皮得很，以前下楼时，总是搞得一片狼藉。湖南的小伙用晾衣架狠狠地打了它们一顿。两只小狗哀嚎着上了楼。从此只要湖南小伙在，它们就不敢下楼，乖乖地在楼上呆着。吃完饭，看着桌子上碗碟里剩下的饭菜，我想拿去喂小狗。湖南小伙不同意，说这样一来，它们会挑食不再吃狗粮了。我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跑去楼顶，任两个小东西在我脚边转圈。楼顶有一架秋千木椅，我有时会坐在木椅上，抱起一只，一边抚摸着它的毛，一边看着远处的玉龙雪山。太阳暖暖的照着，岁月静好，时光可消。这两只小狗，是柚子在路上捡来的，没有名字。我忽然想到，要给它们俩起个名字。我盯着它们看，都是黑白相杂的毛，只是一只嘴巴的毛是白色的，另一只嘴巴的毛是黑色的。看着远处的雪山，我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我查到玉不只白色或翠绿，还有黑色的。于是我就决定：那只白色的叫“白马”，黑色的叫“玉龙”。用两座雪山的名字给它们命名，多有诗意啊。

        湖南的小伙子几天后因为有事，离开了客栈。这两只小狗就被我全面接管了。它们碗里的狗粮并不怎么吃。我便征得其他人的同意，将剩菜尤其是肉倒给它们吃。两只小狗疯一般地抢食着它们碗里的剩菜。我则站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着它们两个狼吞虎咽。从此以后，每次吃饭的时候，我看着桌子上的菜，都在思忖着哪些菜剩下了可以给它们当美餐。

        因为天天给它们送食物，它们跟我的感情迅速升温。只要上楼顶，它们就一刻不停地跟着我，甚至我在水池边刷牙时，它们也会跳上水池，跑到我面前。任牙膏泡沫淋洒在它们身上，也全然不在乎。

         我原本就是爱狗之人，小时候曾经因为家里的小狗偷吃肉被父亲痛打，而嚎啕大哭。参加工作后，因为工作繁忙，根本就没有养狗的念头。现在爱狗情结再次被它们俩点燃。我去买菜时，看到骨头和边角肉，总会讨要一些。有一次，一家肉铺的老板，给我一根硕大的腿骨，我大笑着收下。在楼顶，我拿出那根大骨头，两个小家伙兴奋地扑过来。我在一边看着它们贪婪而又费力地啃着骨头，哈哈大笑。这样的大骨头并不是经常有，有时我也会在网上给它们买一些，有时还会给它们买玩具。网上的骨头，它们倒是很喜欢吃，却对我买的玩具兴趣不大。有时我甚至想它们把我身上的父爱都激发出来了，我完全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了。隔几天我都会给它俩洗澡。看着它们整天困在院子里，便想到要带它们出去放放风，于是又买了两条狗链。怕不好控制，每次都只带一只出去。不想，玉龙对链子极度讨厌，不停的用牙去咬。而且极不配合，走着走着，就停下来，赖在地上不走了。相比来说，白马就好多了。甚至根本不用我牵着，解开它的绳子，它安安静静的，一步不离的跟着我。

       惬意的丽江，有这两个小家伙陪伴，日子过得挺满足。可是惜两只小狗太顽皮了，做了很多坏事。它们曾经把楼顶花池里的花刨下一大片，跑到楼下撞翻花瓶。水池边的牙膏、洗面奶、洗发水，都被它们咬出洞，只好扔掉。更要命的是，这俩小家伙发扬好客的精神，对于每一个客栈的客人，都热情相扑。若是爱狗的还好，会摸摸它俩的毛。而有些怕狗的客人，都不敢洗漱了。只好央请我看住它们。而且，它们的热情有时也太过度了，我穿着短裤，就经常被它们扑上来的爪子挠出痕迹。有时它们还会张开嘴不知轻重地咬我的手，好几次被咬出浅浅的印迹。怕伤着客人，最后只好决定把它们送到村子里去。虽然纵使万般不舍，我也只好忍痛割爱了。希望给能你们找个好的归宿吧，有个能善待你们的人家。别再那么调皮了，别再惹事了。还会有人宠着你们吗？送它们走的前一天，不知它们是不是知道明天要分开。刚才上楼，特别粘我，特别热情，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两条裤腿都被它们的小爪子扑湿了。世间总会有分离，又岂只在人与人之间？

        第二天，柚子准备了一个笼子和一个袋子，我不忍心动手囚禁它们，站在一边看着别人把它们费力地装进笼子和袋子里。汽车走到半路，停下来，让它们大小便。不想它们却躲在车底下任原主人怎么呼唤也不肯出来，只好让我去把它们弄出来。我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叫了它们一声。两个小家伙又摇着尾巴跑到我跟前。再一次上车，没有再把玉龙装进编织袋，而是把编织袋铺到地上，让它趴在上面。车开了一程，想起它们在车里的乖巧。我把白马也从笼子里抱出来，放到编织袋上。它竟然凑到我面前，把嘴巴搭到我的大腿上。仿佛知道它们的命运，安静地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看得我心里酸酸的。我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它把两只小爪子也放到我的腿上，看着它像一个撒娇的孩子，搞得我父爱再一次爆发，那一刻心好像都要化了。一路上抚摸着它，它就静静的待着，时不时地抬起头看我一眼。

        到了山村，天空飘着细雨。它们两个在雨中又闹腾起来。柚子说山里更适合它们，我觉得也是。这里的天地比楼顶上大多了，想怎么闹都没事。看着它们围着新主人扑闹，想起我第一次到楼顶时，它们也这样扑向我，不禁感慨万千。好了，开始你们的新生活吧。能记得我更好，记不得也没关系。即使不把你们送走，我也陪不了你们许久，终究还是要离开你们 走的时候，它们紧紧地跟着，没办法，只好让人将它们拦下。我迈着沉重的脚步，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没敢回头看，不知它们会不会追出来。

        一直想在离开丽江之前，再去看它们一眼，却因种种杂事耽误了。我向村民打听它们的消息，听说它们过得很好。别了，玉龙白马，愿你们在广阔的天地里自由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