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与金钱（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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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但表妹早上一个电话打过来，惹得我满腔怒火。在电话里直接告诉她，这个案子我不代理了，此前所里收取的费用我全部退还给场里舅！她后来又发来讯息道歉，我扫了一眼，连回复的兴致都没有。

估计场里舅知道我和表妹说的不好，几次打电话解释，还问为什么提退费的事情，我说电话里一时难以说清楚，你有时间了这两天下来当面说，当面退费。

在我的印象里，此前这个挂搭子表弟表妹都很文静优雅，说话比较温和诚恳。但不知这次民事和解失败以后，她们一家人是怎么了，似乎开始把凶气往代理律师身上撒。我听她的语气不对，告诉她兄妹最好当面说。但表妹说她和她哥都在外地工作，一时回不来。她说她听爸妈说我不愿意在庭上以故意杀人罪发表意见，她们当初就是冲着这个请的律师。我说控方是检察院，支持公诉的是检察官，代表国家来行使起诉被告人的权利，附带民事代理律师虽然也可以对案件发表意见，但不起决定性的作用，而且如果与公诉人发表不同意见，产生严重分歧，客观效果并不好。但是表妹不理这个茬，而是质问我原来所里的代理律师对这个案件是否发表过意见？我说曾有书面意见，那是另一位办案律师写的，这个确有其事。这个案件从受理至今已快三年了，所里先后四位律师接续参与此案，可谓尽心竭力，把神费尽。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场里舅争取拿到最多的民事赔偿，实现利益最大化。可是如今经过代理律师以及主办法官、公诉人的努力，有望先拿到十万元赔偿，并承诺后期再付十几万元的和解意见，却遭到场里舅一家人的拒绝。下一个明确的目标转移至通过代理律师在庭上的抗争，把这个案子的定性改变为故意杀人，给被告人判处重刑。场里舅一家给人的感觉分明是，既然要钱要不下，就要命。可是以三个司法机关的共识，别说要命，判处六年以上徒刑都难。明显感觉到代理律师的意见终归是不予支持，又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还落个写进判决去丢人显眼，且使两家之间的冤仇加深！这些后果已反复给场里舅说的透透的，反而使妗子和表妹怀疑起自己的良苦用心，甚至认为是替被告说话，这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故而一怒之下，让场里舅下来退费，解除代理关系，以免最终还是猜疑和不满。

场里舅接了电话，看来有点紧张。带着孙女赶到所里道歉。我再一次表明自己对和解的态度，认为面对这个案件的现实情况，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仍不同意，便解除代理关系，我不愿看到既没拿到一分钱民事赔偿，量刑又不是很重的结果，而且使两家积怨进一步加深，那是代理律师的败笔！

场里舅认为，不能一再退让，上了对方的圈套。临来时妗子和儿女最后的意见是你的事你拿主意，不加干涉。或许，他们觉得我的主意是正确的，亦未可知。

我感觉事情或许还有转机，逼的我向场里舅表白，我所有的努力和主意绝对是为他着想，为他的利益最大化，这个不容置疑。如果固执己见肯定会后悔莫及！他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吐了出来。原来他的担心在于：如果为了十万元谅解被告，判的很轻，会遭邻里乡亲嘲笑。他甚至询问：假如放弃民事诉讼，不要赔偿了，会是什么结果？我说还是两败俱伤。被告得不到谅解，刑期在五年以上。咱没要下钱，直接损失十多万元无法获得赔偿。不光身体上的痛苦要继续忍受，精神上的痛苦也不能得到缓解，就是这结果！

对所谓乡亲邻居笑话，我认为是场里舅自己的多虑。说不定还有人赞许他以德报怨，必有后福呢！主动化解已有的恩怨，终归是善良之举呀，有什么可笑的。

经过我苦口婆心将近一个小时的解劝，场里舅的态度似乎有了转变。当着他的面我打电话给对方辩护律师，询问她那边的结果，有意打开免提键让场里舅听。因为我留了一手，就担心场里舅一家人万一又回心转意，对方却放弃了，所以没把绝话告诉对方。双方律师的对话，场里舅听的清清楚楚。最后的共识是，再少两万，二十四万元，先付十万元，剩余十四万元一年内还清。由法院制作调解书，以便不能偿还时強制执行。各自做当事方的工作，争取明天达成一致意见。场里舅叫醒了已经睡着在沙发上的孙女离开了所里，我悬在心上的石头似乎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