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不喜欢大超市：人多。可能只想买一点水果，却得转一大圈，排很久的队。插队之流的不必提了，干等着啥也做不了，耳边嗡嗡嗡地，鼻子里啥味都可能巧遇······

可是妈妈喜欢。她说那里货品多，人流量大，更新快，还热闹。我当然要陪着。

买的东西不多，逛逛就是过过眼瘾。妈妈想买单，拿着钞票吚吚唔唔。我根本不需要理她，因为收银员不会收她的钱。她只好捏着钱走到前面去装东西。一老头大喊：“我的钱在她手里。肯定是她捡了去。快给我！”他说的是我妈妈。

妈妈懵了一圈，赶紧申辩。我厉声叱道：“不许理他！”

老头嘴里不干不净：“快把钱给我！你这个没良心的坏人······”

良心？我调动全身细胞搜罗所有的粗鲁恶毒：“你疯了？别人的钞票都要给你？你的？老脸卖光得来的？牙都掉光了还敢冤枉人，为老不尊！老天爷长着眼睛呢，哪个王八蛋乱说话出门立马给车撞死······”

老头身边的老太婆拉着他走了。我也带着妈妈离开。上车坐下，妈妈叹气：“你咋恁厉害？恁刻薄？你是不是学坏了？”

家园

我笑了：“我还准备报警调监控让他赔礼道歉呢。这么长的时间，我还有很多话伺候他。谁叫他欺负我妈妈了？”

“可是······”

我不能容妈妈在这个问题上有质疑，飞快打断她：“没有可是！现在我需要平静，有问题回家再讨论。”

是的，必须让妈妈清楚：他冤枉我，我可以无视他直接走开，因为我不屑跟一个老糊涂较劲儿，我干没干啥从来不是谁谁说了算的。可她们都上年纪了，她一对二耶，真要吞下这只苍蝇？咱讲究孝悌，妈受辱都要面不改色忍气吞声，还咋做人？我学坏了？应该是坏人从没打算变好。没有原则的善良就是纵恶。我应该如何温良恭俭让？像八十几年前的南京平民，对外引颈就戮，对内唾面自干？她是希望还是需要我那样？肯定都不是。这就够了。

妈妈是最后一块圣地，不容污染，不容亵渎，不容侵没。死命护着她，是为了有朝一日必须背水一战时，始终有一座精神家园作为后盾。所有的尖牙利齿都是为那一刻磨练的：有那么想都想不到的一天，那么一种东西，毫无征兆地张牙舞爪扑过来就咬；也许会有更糟糕的一天，更凶残的对手守候在未知的角落······而我的反应太迟钝，竟然浪费时间去惊愕：原本任何事都不必惊愕的。我不满意。

我抓着方向盘的手是颤抖的，我的愤怒不仅仅来源于马斯洛式安全的被撼动。无论如何，妈妈安全了，我才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