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还在为上补习班怨天怨地怨父母时，他们正在为别人擦皮鞋

1.

每天这个时候，我会守候在街角，等待他们的到来。这是一群流浪的小孩。

阿什米和阿萨拉米无一例外地坐在院子大门外的台阶上。他们看到我，抬起手打招呼：“嗨！”。我扬了扬手，在他们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来。

阿什米8岁，阿萨拉米10岁。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晚上在哪个地方睡。他们说着带外地口音的阿姆哈拉语，以及很少的几个英文单词。

阿什米和阿萨拉米是游荡在亚的斯亚贝巴的大街小巷的小擦鞋匠们。如果你在亚的斯亚贝巴的大街小巷里穿行，你见得最多的，可能就是这些衣衫褴褛，浑身污垢的孩子。他们走在路上，一手环抱着个小凳子，凳子由几块木头随意拼成，看手艺，八成出自他们自己的手。另一只手里提着个破旧的篮子，几个装了不同颜色液体的矿泉水瓶子东倒西歪地放着，应该是擦皮鞋的液体。他们多来自相邻的县城，有的来自稍远的北方。

2.

这里是外国人的聚居区，属于城市的中心地带。亚的斯亚贝巴的道路建设严重滞后，坑坑洼洼的路面，因为是旱季，风一吹，尘土飞扬。即使一辆车经过，也能带动整条街的灰尘一路起舞。因此，这些小流浪者有了他们的生存之道。

他们在附近的几条街道移动，有时为别人擦皮鞋，有时候洗车。擦一双皮鞋5比尔，折合人民币1元，洗一次车15皮尔，折合人民币3块钱。虽然钱很少，但他们工作非常认真，能把一双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鞋子恢复成本来的洁白色。洗车的时候，一般是两个人合伙，里里外外，用心程度、专业程度不逊于国内的洗车店。

前几次见到他们，他们还会走过来，用中文问你：“擦皮鞋吗？”后来就不问了，因为知道我不擦。说实话，我看着他们分不清颜色的液体和肮脏的擦鞋布，是无论如何下不了决心让他们擦鞋的。

3.

有次从友谊商店采购出来，提着两个大袋子。因为经常见面，高个子阿马尼走过来，想必是想帮我提袋子。我从袋子里拿出一袋刚买的西红柿，拿给他们。这一次小擦鞋匠们好像都来齐了，十个人左右。每人手里拿着一两个西红柿，举起手，大喊：“hoho！”

其实他们并不太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开始，我将中国带来的酥饼分给他们。他们都摇摇头，摆摆手。即使接受了，也因为害羞，不太敢吃。大概只有比较熟的人，他们才会接受食物吧。

某一天，当我从咖啡厅出来，看到他们在街角踢着一只破旧的皮球，喊声震天。几个人围成一圈守球，另一个人跑得远远地将球踢过来。虽然听不懂他们的阿姆哈拉语，站在一旁，也不由得被他们的喊叫声感染。他们的笑声那么欢乐，好像这是他们仅有的娱乐了。高个子的阿马尼远远地朝我举起手，打招呼。而最调皮年龄最小的阿拉奇朝我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阿拉奇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整天穿着短裤，裤裆破了，露出里面红色的内裤。他脚上汲着一双破旧的蓝色拖鞋，膝盖以下的两条腿黑黄不分，满是尘土。

某天我发现他的膝盖上破了很大一块皮，血肉模糊。当我惊讶地指了指他的伤口，他却捂着伤口躲开了。好像被人知道他受伤，让他自尊心受不了。当我回屋拿酒精和云南白药去找他时，他已不见了。

阿拉奇有一双精灵般的眼睛，每次看到Sun，老远就跑过来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或者捉狭地捂着他的眼睛，笑得贼兮兮的。

阿拉奇不喜欢别人给他拍照，看到我拿起相机，就调头走开。有时候拿着那块肮脏的擦鞋布遮住脸。有次，索性放开了让我拍。他不停地尘土飞扬的路面上摆造型、做鬼脸、翻筋斗，将身上那条破裤子得穿得衣袂飞飘。

即使是在吃饭的时间，我也很少见到他们吃东西。有次在街角的台阶上，看到他们三人围着一盘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用手抓着吃 。里面有饼、红色的辣椒粉，和不知名的东西。他们把它捏在手上，裹成一团吃。应该也叫英吉拉吧，只不过是简易版的英吉拉。看到Sun过来，热情地招呼他过去吃，将手中裹好的英吉拉递给Sun。

游荡在大街小巷的小擦鞋匠们一身污垢，衣不遮体，但人人都很有尊严。我从未见过他们向任何人乞讨。如果看见人过来，只会问你：“擦皮鞋吗？”有时，我会带点中国糖果下楼。将糖果分给他们吃时，他们却是摆手摇头，很有礼貌地拒绝。经再三说明后，才肯接受。

街上乞讨的人很多，包括小孩。到过埃塞俄比亚的人都知道，如果有小孩乞讨，先看看周围的环境再决定是否给钱。因为给了一个，很快会围上来一批，让你脱身不得。

有天我在商场门口见到一个残疾的小孩，给了一点零钱。旁边又来了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乞讨，又给了一点。我转身准备离去，回头听到抱着小孩的女人用手在嘴里打了个呼哨。于是不远处三两个抱着小孩的女人朝这边冲来，吓得我立刻躲进商场。当我买好东西走出商场时，她们还等在商场门口。一看见我，她们马上跟上来。那天商场还有个店员跟我讨钱，说买杯咖啡喝。

因为贫穷，很多人乞讨为生。

而这些小擦鞋匠们，他们每天很努力地工作。他们赚得不多，吃得不多。

现在是旱季，他们还能在街角找个地方坐着给别人擦鞋洗车。可是雨季来了呢，他们又在哪里可以找到落脚的地方帮别人擦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