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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很远 远方不远

2020-06-19  本文已影响0人  也尘
远方很远 远方不远

从有记忆开始,晚梅听到最多的是爸爸妈妈无休止的吵架,小到一瓶酱油多付了几分钱,大到叔叔结婚,爸爸比大伯多出了二十元钱。每次爸爸妈妈吵架,哥哥姐姐乖巧地倒垃圾,扫地,晚梅则害怕地钻在柜子一角,爸爸妈妈吵累了,晚梅也在柜子角睡着了。孩子小,杂事多,妈妈把吵架的失利迁怒到了孩子身上,不小心摔碎一个盘子,考试失去两分,总会招致妈妈的一顿责骂。晚梅心里总像揣着一个小兔子,生活在担惊受怕中,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招致爸妈的吵架和责骂。

“走得越远越好!” 晚梅的心里想着,自从她知道还可以有机会离开家。

高中时候,住校的同学埋怨黑馒头和没油水的大锅菜,晚梅羡慕地躺在好朋友的上床,盯着报纸裱糊的天花板,一点也没有觉得宿舍窄小,气味难闻。大学报志愿的时候,晚梅选择那个要坐一天一夜绿皮车的地方。离开家的前一天,妈妈递过来五百块钱时,眼眶红红的,舍不得晚梅离开家。晚梅心里却乐开了花,急切想离开家的心情像是总想飞出巢的小燕。

大学毕业,晚梅跟着男朋友去了另一个城市,离家更远。 “想要生活在多雪的地方”是她应对的理由,可是谁又知道,湖南妹子怎么能受得了零下三十度的冰天雪地,只有她心里清楚,那个遥远的远方可以安放一张安静的桌子。

女儿一岁时,爸爸骨折住院,晚梅带了孩子回老家。妈妈抱过女儿时,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第二日,晚梅在菜市场打算买只鸡给爸爸补补身体时,迎面一对母女,女儿挽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地央求妈妈给做好吃的红烧排骨,母亲点了女儿的鼻子,叫一声“小馋猫”。晚梅手间的菜滑落,还有几滴眼泪,和爸妈拉手,挽臂,晚梅没有学会!

那些看不见的伤痕,把晚梅推得远远的!那个近在咫尺的家,爸爸妈妈比远方还要远!

远方很远 远方不远

晚饭时,先生示意小钰递过手边的餐巾纸,小钰是看到了先生的嘴唇蠕动,可是她的目光已经越过先生的肩膀,落在后院梨树的一只小鸟身上。前几日在厨房切菜时,开着的窗户传来两只鸟上下翻飞的嬉戏声,那只轻盈的,飞在前面的雌鸟,总愿意钻进密密的树叶间,而随后的雄鸟,笨笨的,还要提防不时窜来的松鼠,保护不知深浅的雌鸟。彼此只有在枝叶间歇脚的瞬间,可以面对着轻松鸣和交谈,短暂停留后,觅食的需求再次把它们的翅膀掀起。

小钰得到公司裁员的通知时,仔细地把情绪包裹起来,不让先生担心,她认定:找工作的过程终究是要自己面对。虽然不动声色,但是游离的目光还是泄露了焦急。很多时候小钰怔怔盯着后院的树发呆。

还是先生善解人意,有一天出门时,返身对她说,心情开朗一点,别人不沉闷,工作会有的。小钰恍然大悟,先生是那只雄鸟,一直默默照顾自己,在最需要的时候,用最合适的办法,帮助自己。她所以为的一个人走在一条洁白的沙石路上,愿意一个人承担路途孤独,慢慢走向遥远远方的做法是一厢情愿。

有时候也许是因为执拗,把原本近在咫尺的东西忽略了,暖意融融的当下和眼前,被理解成了孤独和清冷的远方;有时候就算是要自己面对,但这并不意味着,走向远方的路上,必须拒绝一枝伸过来的玫瑰。

远方很远 远方不远

农历新年的前两天,武汉封城。西蒙的爸妈在武汉,独生女的她却在英国,惊恐地看着日日攀升的数字,提心吊胆地听着各种媒体的报道。

出国之前,办公室的小刘得知西蒙马上要远飞英伦,祝贺一番后,吹着额前的一束头发,笑着说:“我不出国,我舍不得我的家人。”西蒙心里有点想笑,怎么觉得不像是一米八五的帅气小伙子说出来的话。当时的西蒙,不知多少回梦魂牵绕:雾中的伦敦塔桥,中世纪欧洲的石头城堡。

小区被封了,西蒙想到的是,爸妈是否能操作网购。学校,商场,公交,一切全部停下,西蒙担心的是,爸爸要和他那群喜欢戏曲的老伙伴说再见,暂时告别公园一角雷打不动的票友活动。爸妈每日的生活限制在一百平米的楼房里,不是在前面阳台的花草间,剪去枯萎的叶子,浇一壶水,就是走到餐桌前,喝一壶新泡的绿茶,翻看几本旧书。

三月中旬,英国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妈妈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嘱咐西蒙,戴口罩,量体温,西蒙握着话筒,一手抚摸着蜷在自己腿间的小女儿,终究没敢把口罩缺货的消息告诉妈妈。

断航的消息一出,西蒙心里“咯噔”一下:“个把小时的飞行”,这个原本在爸妈嘴里轻松安慰自己想念女儿的理由,在特殊时期,竟然像是地上的裂痕,深不见底,把他们硬生生分开。爸妈年迈,万一…… 西蒙不敢想了,只能把眼泪憋了回去。

几年前,西蒙回国探亲,返程的飞机上,想起刚才爸妈在机场送别的情景,眼泪涟涟。上大学时,爸爸送西蒙去学校,舍不得买卧铺和橘子水喝,西蒙的尴尬犹如埋怨《背影》里父亲抱着橘子爬上爬下的迂;直到一天儿子振振有词的话:可以点外卖,西蒙才恍然。儿子于自己, 如同当年自己于爸爸一样,儿子于自己的远行,反倒拉近了自己与爸爸的距离。前一晚,妈妈偷偷塞进行李箱的一袋干枣,再也不是那几个橘子的尴尬能解释的了的。

一句话异常响亮地在脑子里回响:“只有时间和空间是不可逾越的“。一瞬间冒出的话点醒了她:”远方终究变成了远方,真的走到远方的时候,才发现还有更远的远方,回身一看,雾锁归程,原本的起点成了真正的远方“。

姨姥姥因为癌症来省城看病,住在景丽家里。慈祥的老人在患病前的几个月,还在地里干活,七十多岁的人没有离开土地超过一星期。女儿手里晶亮的小火车,小飞机,小汽车玩具,在姨姥姥眼里是闻所未闻的新奇玩意。景丽看着姨姥姥满脸的皱纹,田间劳作时,汗水流动的沟渠,满是沧桑,一辈子没有离开山村的老人,她所知道的就是方圆几里,谁家的媳妇来自邻村的李家,谁家的闺女嫁给几里外的孙家,“远方”在老人的眼里,心里,就是姨姥爷赶着小毛驴,往返赶集的距离。

几个出息的儿女多次想接姨姥姥去县城居住,可是姨姥姥舍不得家里:没人照料的鸡兔,闲长的荒草,需要翻晒的笸箩,玉米,这些全是姨姥姥割舍不下的东西,没有一样值钱,却样样宝贝。景丽和姨姥姥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老人仰头转圈看着几十层的高楼,鸽子笼一般,说道:太眼晕了。

景丽看着老人凌乱的白发,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心里一阵凄凉:人的一生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有的人一生在追逐远方的梦,有的人一生却没有离开土生土长的地方一步。谁又知道究竟是怀揣“远方”梦想的人一次次失望更痛苦呢,还是目力所及,没有想象也就没有欲望的生活更满足呢?那一顿烛光下的西餐,彬彬有礼的侍者,纯正法语解释的几道菜,是不是就是,如豆的油灯下“莜面烩土豆”的远方呢?

馨儿是“别人家的孩子”,可人,聪明,干净,总之任何夸奖的语言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重点高中,重点大学,一路上总像有神仙关照一般。

可是就在博士论文答辩的前一天晚上,馨儿从五楼的窗户纵身一跳,坠落在宿舍楼前的水泥地上,一本塑料皮的日记本在风中散落,打开的页面赫然写满了“诗和远方”。

“为什么我的红裙子要长到脚踝?

为什么摔倒了不能哭?

为什么偷偷喜欢男孩时不得不掐自己?

为什么作文里要写生病的老师坚持上课,可她明明没有那么做?

为什么妈妈要我别和小芳玩,是因为她的妈妈是环卫工人吗?

为什么必须选择热门的理工科而不许碰最喜欢的画画?

……“

那些问题就像是扔进深不见底的水潭一样的石子,普普通通的石子潭边俯首皆是,但是却久久等不来那一声回音。

因为要“自律“,馨儿眼巴巴看着别人吃掉自己喜欢的冰激凌;因为要“努力“, 有几次馨儿不得不服用兴奋剂;因为保送名额,馨儿只好和辅导员低头;因为分配,馨儿不得不接受赵叔叔儿子的婚约……

不远的以前,“成功”和“优秀”充斥耳边,身价几亿算是成功?位高权重算优秀?津津乐道的“成功“,”优秀“,经不住多一句的反问,只是沦为了人们口中时髦的,虚指的谄媚和轻薄的自卑。今天用“绿茶”减肥,明天有“枸杞”养生,精神世界里有人如法炮制,翻动书页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刷屏的手指,概念推陈出新的速度超过了自己定义和别人理解的脚步,时髦加模糊盖过了本来的内涵,“舍本逐末”的盲从,过度的引用最终让自己陷入了“精神鸦片”,无法自拔,迷失在现实的真实里。

因为许许多多世人眼里的“诗和远方”,馨儿隐忍,退步,把眼前唾手可得的小快乐,小幸福活成了远方。远方究竟是什么?是一个吸引人的谜团,还是逃避现实出走的借口?

“远方”的困惑是压倒馨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远方很远 远方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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