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门前的小二仓（55）

      李作舟派出的家丁，带着大锣十里八乡敲下来，小二仓这一带的辫子很快就剪完了。

      这次剪辫子，与二百多年前满人剃发不同，当年“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薙发令下，十日之内，一律“金钱鼠尾”，满人发式，多少地方官员百姓，效忠前朝，人头滚滾。这次剪辫子，顺应民意，大快人心，官员百姓风从响应，从未听到外埠有人因为头发碍到脑袋的事。几天大锣敲下来，小二仓这一带，几乎没有人还再蹶着辫子在外走动了。

      城乡也有几个冥顽不化的人，不肯剪辫子，新党也没有要砍他们的脑袋，表现岀十足的宽容。只是，这些人再也不敢拖着肥硕的大辫子招摇，而是把后半个脑勺的头发剃去大半，仅在头顶上留下铜钱大小的一撮，恢复了清初“金钱鼠尾”发式，把那条穿得铜钱眼子的老鼠尾巴别在顶上，让人不易察觉。

      每年必到的春荒，说来就来了。

      小二仓河边，屈曲羸弱的楝树、榆树，吐出了新叶，盐滩上遍地的白茅草桩上，泛出了一片片新绿，佃户、盐民脱去了老袄，扒出破絮软草，把壳子套在身上。

      这时候，又传来了北京袁世凯就任民国大总统的消息。不过，小二仓河两岸种粮的、烧盐的、下海的，并没有人去关心谁又坐了“龙廷”，家家户户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田里的麦子刚刚钻出泥眼，正在拔节，还得大半个月，它才能孕出穗苞，结出穗头，还要再挨二十天，树上知了鸣叫，麦子才能上场。这五十多天，是这一带乡下人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

      家家青黄不接，孩子嗷嗷待哺。住在这里的人们，面朝黄海，连逃荒讨饭都没个去路。

      照例，李家大善人又开始春赈，发放发霉的救命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