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我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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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询半睡半醒之间，房间还是阴暗的，厚实窗帘挡住一切光源。恍惚分不清是早晨天未亮，还是夜晚天已黑。

耳畔依稀听到女儿阳阳的声音，阳阳在说，爸爸我好想你，你怎么还在睡觉啊。

他眼皮慢慢地合上，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突然想起，她们去了北方的外婆家，还要住上半个月。北方那么冷，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天气，妻子林佳会不会很容易就感冒。

这几天，他越发想女儿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林佳有没有见念叨许久的闺蜜，岳父身体好不好。

刚一入梦，蔡询就梦到她们，那时，家里还满是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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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询下班时，在公司前台取了快件，拿到沉甸甸的大件包裹，他便想象到女儿开心的样子。

“宝贝心心念念的芭比娃娃，终于到了，这下她得多高兴。”

蔡询开车又绕到市场，买了汤底和牛肉。天寒地冻，最好不过，回家和妻子女儿好好吃上一顿火锅。

他想给女儿一个惊喜，动作轻轻地打开自己家的大门。

门一打开，就看见女儿坐在客厅的书桌旁画画，背挺得直直的，很认真的模样。蔡询抬起脚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发现。

“宝贝，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蔡询变魔术一样从背后取出了快递“走，给你拆开。”阳阳软软的小手掌被蔡询握在手里，他有说不出来的开心和满足。

“哇，好大的芭比娃娃，好漂亮，我要每天抱着它睡觉觉。”女儿看到快递，果然乐成一朵花，抱着娃娃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还是你这老爸好，以后小丫头可该跟你亲了。”这时，林佳走了出来。看见女儿这么开心，悄悄给蔡询比一个大拇指。

“我还买了牛肉，咱晚上吃火锅。”蔡询指了指饭桌上一袋的原材料，林佳会意，拿起袋子，往厨房里忙活。

蔡询坐在女儿旁边，看着她画画，挰了挰她的脸，夸四岁的阳阳画画有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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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可以吃饭了，阳阳，先去洗手。”不一会，林佳就把生菜和苋菜洗好，把其他的配菜和肉摆上桌，锅里的汤水也冒着氤氲的热气。

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火锅，蔡询烫着肉，一勺勺地往妻子和女儿的碗里放。不一会，她们面前的勺子就堆成了小山，纷纷说够了够了。

他也给自己涮了几勺肉，蘸着酱料吃。工作一天的劳累，尽数烟消云散。

吃完饭之后，阳阳玩游戏，蔡询收拾餐桌，林佳洗碗。分工合作，很快就把活给做好。

电视机里放着女儿爱看的动画片，三人排排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吃水果，直到九点的钟声敲响。

林佳带阳阳回卧室，给她讲睡前故事。蔡询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听到林佳温柔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过来。

阳阳应该快睡着了，林佳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房间里许久没有动静。他打开房门，看见林佳已经和女儿一起沉沉地睡去，两人的嘴角都轻微扬起，做着美梦。

蔡询搬了个椅子，看着二人的睡颜，想到当初认识林佳，那个时候，她留着长发，一走动，头发就会随之飘动，自从有阳阳之后，为照顾孩子方便，她剪成利落的短发。

这些，他在外面打拼，家里的里里外外全靠林佳一个人。她的脸上不知何时，爬起皱纹，往后自己一定要对她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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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做着做着，好像回到年轻时候。蔡询还没有啤酒肚，也刚刚认识林佳。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早上，公交车到站，蔡询挨着人群下车。雨下得欢，他撑着伞也还是被雨点泼了一身。

尤其是到公司楼下，刚走到拐角。旁边一个正在收伞的女孩子，把伞布上的雨水一挥，尽数拍到他的脸上。

“不好意思，先生，我没有看到你走过来。”蔡询低头拂去脸上的雨水，接过女孩递出的纸巾。

“没事，我擦一下就好了。”蔡询看着女生，她脸颊绯红，身体一直在颤抖。看着应该是刚刚走进社会的学生，留存一份善意，没有责怪女生。

“那谢谢您，方便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得好好感谢你。”女孩听到蔡询的话，紧蹙的眉毛渐渐舒展开，脸上有了笑意，浅浅的酒窝绽放着。

“这个点你应该快迟到了吧，我们都在这个大厦里，以后还是会见面的。”蔡询看了看手表，已经是7点58分，料想女孩应该快迟到，遂开口提醒。

“啊，对对对，快迟到了，那下次再见。”女孩听到这句话，像只小兔子一样撒腿就跑，差点就撞上玻璃门。

蔡询看见女生莽莽撞撞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工作几年之后，他已经渐渐习惯办公室里的明争暗斗，女同事每天都得带着妆。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清出芙蓉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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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把手头的工作停一下，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成员，这是林佳。”蔡询刚把电脑打开，稍稍坐定，就听到部门经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大家好，我是林佳，请多多指教。”莫名熟悉的声音，蔡询看到站在经理旁边的林佳，没想到她居然是公司里新来的同事。

“蔡询，林佳就交给你，帮你的项目。”经理指着蔡询旁边的位置，也把带林佳的任务交给他。

“真的对不起，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你会因为早上的事情整我吗。”等到经理走后，林佳走到蔡询的旁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会……不过，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

蔡询故作的冷漠，又放低声调，阴森森的开口。再回锋一转，一本正经地开起玩笑，果然看到林佳脸上像调色盘一样精彩。

“你真的吓死我了，那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我什么都能做的。”经蔡询的一番玩笑，林佳看起来也没那么紧张，急着表现，问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忙做的事情。

那时，林佳可真笨，一个数据要算好几遍。还一遍一个样，到最后总会抓耳挠腮，放空自己。

那时，林佳可真傻，办公室偶有欺负新人。像跑跑腿、复印，蔡询一没在，林佳可做了不少。

那时，林佳可真乖，很听蔡询的话。在办公室里也把蔡询当成一把，可护保护自己的大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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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年底，公司为了冲业绩，勒令每个人都要加班。特别是最后几天，蔡询几乎都是住在公司。

蔡询的工作时间常常变动，吃饭也变得很不规律。常常在吃饭的时候，有人找，等事情交代完，饭也凉了。

他胃不好，一经常熬夜，不好好吃饭，就会痛得厉害。

那天夜里，蔡询的胃痛毛病又犯，偏巧药吃完了。11点，林佳还折腾，跑好几条街去给他买药，倒开水吹凉，拿着药给蔡询服下。

他的手掌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不一样的情愫在狭小的空间里流转。

等到终于加完了班，蔡询约林佳逛街。走着走着，林佳突然发现什么新奇玩意一样，拉着蔡询的手往前跑。

“你看，有烤红薯和糖炒粟子，我两个都想吃，你想吃哪个？”等到站在小摊前面时，林佳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握了蔡询的手，绯红又一次爬上脸颊。

“那都买，红薯的第一口给你吃，糖炒粟子我也给你剥。”这一次，蔡询可不依，他反手握紧林佳，没有再松开。

林佳吃着热乎乎的红薯，脸上一边不停地哈气，双脚不停地跳动，而蔡询的眼里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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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谈了快两年的恋爱，蔡询一直很拼，过五关斩六奖，坐到部门经理的职位。尽管应酬变多，但他总是把更多时间留给林佳。

没有什么钱的时候，他们的约会是这样的。

信用卡每个星期有两张9.9的电影，美食黑卡每个月可以选择两个打7折的餐馆。晚上下班一般也会吃路边的酸辣粉，章鱼小丸子，还有烤红薯。

也会在不加班的晚上在家里做饭，然后赖在沙发上看《奔跑吧，兄弟》《极限挑战》《奇葩说》。

即使后来生活越来越好，这些习惯他们都仍然保留着，平淡的生活，总有甜甜的蜜意。

结婚的时候，蔡询给两家父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他说，我以后会对林佳好的，此生不远不离不弃。

办婚礼时，林佳穿着高跟鞋站了走了一天，晚上时脚心红肿。蔡询小心地帮她脱去鞋，端了一盆热水，帮她泡脚。

那个晚上，肩靠肩，两个人聊了很多。

林佳最想要一个女儿，一个贴心可爱的绵袄。她说，要把她打扮成公主，给她全世界最多的爱。

蔡询最想要一个大房子，一个温馨的家。他说，我好好打拼，给你们娘俩最好的爱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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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一年半时，她们有了第一个宝宝，林佳看到测验棒上的双杆时，在卫生间里尖叫。

“老公，老公，你要做爸爸了。”

听到声音的蔡询，感觉就像中了五百万。他们就要有一个孩子，要有一个爱的结晶。

女人怀孕的十个月，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又一遭。

林佳怀孕之后的前三个月里都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蔡询从来不知道，女人的孕吐会这么严重。怀着孩子，还瘦了好几斤。

幸好，到四个多月，林佳慢慢能吃东西了，胃口也特别的好。她特别爱吃草莓，蔡询总是特意绕到郊区，从草莓地里直接买回大颗大颗的新鲜草莓。

孕后期，林佳双腿浮肿，常常侧夜辗转难眠。

特别是生产时，蔡询只狠自己不能够帮得上任何的忙。

他想只要一个孩子就好，不能让林佳再受苦了。

宝宝是个女孩，是林佳最喜欢的小绵袄，他便更笃定自己的想法。

有了孩子之后的生活，特别的幸福。宝宝的名字是林佳取的，叫阳阳，蔡阳欢。

林佳辞了工作，专心在家里带娃。蔡询虽然肩上的担子变重了，压力也大，却也更有奔头。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幸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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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蔡询，嘴里咿呀着，断断续续地，口燥唇干。房间里又黑又暗，空荡荡的，一丝一毫都是清冷。

蔡询坐直了身上，一遍遍地喊着林佳和阳阳的名字，可无人回答。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他一头扎进装满冷水的面盆里，透身的寒凉。

可是那天噩梦一样的场景，像电影一帧帧地放映着。

那是12月的第一天，南城刚刚降了一场霜，天气趋于寒冷。

而林佳要带着阳阳回北方，他本是不同意的，觉得北方太冷。

可阳阳一直闹着要去看雪，要堆雪人，林佳也想家，他拗不过她们，还是让她们去了。

走的那天，是10点半的飞机。蔡询正好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走不开，她们是叫出租车去的机场。

快到机场的分岔路口，出了车祸。对方司机酒驾，林佳当场就没了，女儿被林佳紧紧抱在怀里，只受些皮外伤。

蔡询接到电话时，差点就昏厥，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林佳的电话一遍遍地拨，没有接通。

蔡询强撑着到事故发生地，林佳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女儿坐在旁边一直哭，一直哭。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没了你，何来家，什么都没了。

蔡询没有倒下，他要酒驾的司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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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初步处理完之后，阳阳精神上受了刺激，一直不开口说话。

蔡询没有办法，把她送到乡下的爷爷奶奶家暂住。

一个人守着这房子，房间里哪哪都有林佳的影子。

冰箱里还有她包的饺子，记得她临走的时候，忙活了一个晚上。说，老公，这些饺子你吃完，我们就回来了。

电视的播放记录里，是她最近在追的《柒个我》，她说，张一山，演得真好，难怪楼下市场的卖菜的妹子都说，张一山是国民老公。

被子和枕头，冰箱贴，还有家里的任何一样物件。

泪，连线而下，在蔡询的脸上恣意流淌。

说好的一生一世，说好的幸福，没了。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碰撞。

突然听到已快没电的手机，电话铃声一遍遍地响着。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阳阳说，“爸爸，我害怕，我好想你。”

没了林佳，蔡询要何去何从，他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