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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树

2019-07-10  本文已影响100人  富华杰
一棵树

每次回老家,看到庭院杂草丛生,我总感觉些许荒凉。院内仅剩的几棵树,也有20多年了,依旧枝繁叶茂。大哥在我后院住,多次提醒他,尽快请人锯掉,一是可以维持他的木工活,换些零花钱,二是可以在院落里种些果树或青菜之类的。大哥总说:现在请人锯树很难呐,把树送人都没有人要的。前些年,村里有人请来锯树的,一不小心,把邻居家的房子砸坏了,又赔了人家一千多元。现在锯树都要用吊车,耗费太大,没人做这些事,何况农村盖房也用不到树木啦。

当年分家时,那些树可都是家里最值钱的宝贝,因为屋内除了床和桌子板凳,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物件。连老鼠进去都会哭着出来,怀疑摸错了门户。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宝贝如今“分文不值”,还有院外那棵让叔父“伤感”的椿树,更是让我怀念我的二叔。

我父亲弟兄四个,排行老大。在我的印象中,与二叔就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我上小学时,听父母说,由于当时家里穷,二叔就拖家带口去了湖北嘉鱼县,在那里包地垦荒,后来就扎根落户啦。走时,爷爷给他留下的家产只有两间茅草屋(在我老宅西侧),连个院落都没有。风吹雨淋,经年失修,房屋早就倒塌了。第二次叔父回家,我已经上了中学,见到他,我感觉很陌生。几句寒暄后,我就躲开了。他给我的印象,身体不怎么好,时常咳嗽气喘。想必是岁月的风寒侵蚀了肌体,经年累月的劳作患上了肺病。

第三次叔父回来时,我已在县城工作,若不是父亲气冲冲地来城里找我“告状”,还不知道二叔的回来,更没想到竟是为了门前的一棵树。

那棵椿树,当时树龄20多年,有一抱之粗,是我分家时最大的一棵树。听说二叔考虑自己身体不太好,年纪大了,想在老家宅基地上盖两间房子,为叶落归根做打算。父亲告诉我:“他走的时候,还没有这棵树,是自己亲手种下的,他可是看着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的。只是这棵树是在我和二叔共有的出路上,你二叔非得要这棵树,真是岂有此理?”

我听完父亲的“诉苦”,明白了来意,哈哈一笑:“就这么点小事,您竟生这么大的气?”父亲看我如此轻描淡写,竟然更加生气,站起来就要走,我赶紧上前拉住劝说。我知道父亲一向脾气暴躁,尽量不去顶撞他。

等氛围稍微缓和些,我继续说道:“爹,二叔回来安家也不容易,树就给他吧,我院里树还多着呢?况且我们将来也用不着,想用几棵随他吧。”妻子也赞同我的观点。没想到,话一出口,就惹来父亲一顿臭骂:“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才参加工作三年,怎么就知道将来用不到?你不用,我留着将来用!他不容易,你大嫂去世早,你大哥他父子俩生活容易吗?你娘不在了,我生活容易吗?”

"我和你二叔吵翻了,你却不以为然,真让爹失望,今晚不在你家吃饭,这就走!”无论我怎么劝,老爹还是余怒未消,竟然当晚就乘车回老家了。

爹走后,我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倔强。我知道这么做是为我好,更知道熬过苦日子的父亲,一棵树对于家庭是多么重要,从亲手栽种,到浇水施肥,成为栋梁之材,寄托了父亲二十多年的情感。但是在我眼里,一棵树永远没有父辈兄弟情谊重要,不能为一棵树断送了叔父亲情。当即和妻子商量,明天上午务必回老家一趟,以免“战事”升级。

第二天到家,大哥就把四叔还有三叔家的几个堂兄弟都请了过来,就想当面给我说清楚。只是二叔和二婶因为争吵就去娘家那边住了,没有在场。我看到有这么多亲人参与,劝说父亲的工作就更有信心了。

等我把观点向大家讲明,几位兄长都觉得我开明,这事处理得好,等于给父辈之间解开了疙瘩。老爹见他的固执没人支持,只好沉默不语。在大家纷纷劝说下,老爹终于答应把那棵大树给二叔。我还托大家捎话,二叔若盖房子有困难,除了院里树随便用,我再资助五百元,虽然我当时工资并不高。

但后来,房子始终没有盖,我再也没能见到二叔,如果有机会,我会当面向二叔道歉,没想到这次的不欢而散,竟是父亲和二叔的最后一面。

一棵树的争执,成了叔父心头的一块疤痕,毁了父辈之间的兄弟情谊,同时也成了我心中的遗憾。

庭院深深,树木苍劲。再也没有鸡鸣狗吠,再也没有欢笑的童音。渐行渐远的故乡,只有留守家中的兄长,要用一生的孤寂与静默的树木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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